它从来都不是什么无私博爱的角色。
自它降临到这个星球起,它就是所有者、掠夺者,它是神权本身。
但其实凌启不恨它,不幸的源头从来不是它。甚至从某些角度讲,它只不过是在凌启与不幸之间提供了一个庇护所。
可凌启无法控制地感到厌烦。
他厌烦了被玩偶似地安排,厌烦了被阴暗与谎言环绕、被猜忌和计算包围的日子。这样的生活他已经忍受了太久太久,偶尔回望来路,他也会疑心自己血脉中始终带着黍族的诅咒,怀疑自己一辈子也逃不开地底的牢笼。
他不愿意。
他害怕回到逃不开的地底。
推开邑不是最好的方法,可那是最简单也最划算的方法。只需要让它沉睡,只是几十年而已,就可以换来凌启想要的一切。
五十年对它来说转瞬即逝,不是吗?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这是正确的选择。
这是最好的结局。
眩晕感阵阵袭来,凌启下意识抬手扶住前额,摸到一手的冷汗,猛地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了过去。腕上手表闪烁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巨兽依然曲着长颈守在他的身边,金瞳漂亮却空洞。
几个小时的睡眠并没有让他的状态变得更好,甚至因为睡不安稳,身上的疲惫感不见减反增。凌启晃了晃刺疼的脑袋,有些懊恼,但只稍缓了几秒,就扶着巨兽踉跄站起身来。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该尽快动手拆卸巨兽的身体了。
巨兽一双金瞳也随着凌启的起身缓缓转动,凌启没有给它任何眼神,转身沿着它墙壁似的身体往后寻去。
其实不难,凌启是亲眼看着它重构肉身的,除了邑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拆解一只巨兽。
只需要卸下甲刃,拔出尾羽,眼前庞大躯体就有大半会重新化作白骨。
首先要到后肢处,甲刃就在……
凌启猛地停住脚步。
他突然转过身,一路小跑回到巨兽的头颅边,甩开小刀迅速在自己手心划上几道。
血冒出来的一瞬间,他将掌心贴到巨兽眼皮上缘。
他的动作太快了。起初血还流得缓慢,他便用力在那粗糙的鳞面上蹭了蹭,干脆到像是没有痛觉。随即血才像是刚反应过来般大股涌出,淌过巨兽鳞间、淌进金色兽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鲜红下的那抹金色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