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获又一声“叽”叫后,观察到师父面上的神色似是又有了轻微的变化。
可,到底只是轻微变化。
就在她打算再度伸手的时候,师父终于出声了:“你戳到我痒痒肉了。”
柳善善:“……”
痒痒肉?
她连忙将手背到身后,像做错了事一般,老实巴交地问:“师父,原来我碰它,师父会感觉到?”
师父安静了会儿,道:“无事。”
说着,他伸手:“过来。”
看语气,是对他的魔气说的。
裴老太君试图挣脱未果,目光在柳善善与沈北歌身上停伫少顷,紧绷的身体松了松,无奈妥协。
“你们随我来。”
他们走进七拐八绕,幽长崎岖的小巷,一树枯死望春下坐落着个矮胖泥糊的老式古房,一桌一床一神龛,简陋贫寒,神龛用精致的黄梨木修葺,供着一座温润慈悲的白玉琼像。
老妪进了屋,先是仔细将白玉琼像认真擦拭,又细细拂去尘埃,而后恭敬且虔诚地,拜了拜。
“大夫的诊金要收多少?”她跪在蒲团上,背对着柳善善,自然看不见她眼下敛起的,深了几分的目光。
“三十万天昭铢钱。”柳善善云淡风轻地报出了一个远超诊费的天价数字。
沈北歌震撼地睁大了眼睛,您这是明目张胆地入室抢劫,在违律边缘跃跃欲试。
“有话不妨直说,索性老身的命都是大夫救下的,何苦为难我一个将死之人。”老妪倒是沧桑地笑了一声,终于回身,只见柳善善扯了把干净的长条凳随意坐下,虚倚着桌沿,从容地微笑。
昏昏月光漏进来,映出她一身的疏朗明亮。
“三个问题。”柳善善敛了神色,问道,“第一,裴家与城中尸魅有何关联?”
从悬赏布告褪色的程度大致能推断,城内尸魅之乱,大致已持续几十余年。
裴老太君神色微变,斟酌了几番用词,直白不讳道:“报应分明。”
柳善善轻轻抬眼,指尖微微摩挲了一下袖衫,又问:“第二,仙盟对此做何处理?”
尸魅处理并非千古难题,只需寻到尸魅本体烧掉便可化解,理论上辛夷坞不应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早年间,仙盟派人来过几遭。”裴老太君目光黯然,“但是皆无能为力,连医修都没辙,他们说,此地尸魅与他处不同,无形、无声、无相……后来,就变成这样了。”
虚无缥缈之物,何谈化解。
柳善善阖眸,沉默须臾,又睁开眼,没再询问,而是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需要能进沈家的通行手令。”
听得这话,裴老太君泄了气般颓然,惨笑道:“抱歉,我被裴家追杀已久,无力实现你的请求。或许,明日你可去往城北无患塔,那儿是裴家旧邸之一。”
“若不嫌,你们可在老身这陋室过夜休憩,尸魅不会进来。”
夜风回荡,摧枯拉朽,无止无休的呜咽声在城内回荡,拍打窗棂。
柳善善眸光抬起,凝视着房间里,那突兀的神龛上,问道:“是因为白玉像吗?”
裴老太君目光落回那塑神像上,记忆似乎也一并回到了那久远的传说里,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了一丝光,连声音都柔下来几分。
“是,一开始尸魅食人,城中人无不惶恐惧怕,后来,有人渐渐发现,尸魅不会靠近神像。”
她声音顿了顿,舒缓一笑。
“尤其是……苍灵东君的神像。”
柳善善缓缓走至白玉像前,微微仰头,与神龛中的白玉像对视。
白玉像静静伫立,素衣敛眸,如一轮温和清亮的皎皎明月,平和慈悲。
四海游医时,她听闻过苍灵上仙。
苍灵上仙是民间故事里最为惊鸿一瞥的传奇,曾以一花借月问道,一剑夜雨封煞,世人误以为望舒落凡,皆恭敬唤她一声“东君”。
一川夜月光流渚,才道清冷几千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