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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最偏远的西北位置,湖水已经完全封冻,无论是冰面还是宫殿全都被大雪掩埋。
破败的偏殿里朱煦身上披着已经脏得几乎辨不清颜色的鸭绒袄子,坐在炭火盆前。
已近午夜时分,偏殿里没有点烛火,只有炭火盆里的一点点暗红的微光,半死不活地闪烁着。
“父皇,好……好冷啊!”
前皇太子朱毅年穿着几件破裘皮袍子,冻得哆哆嗦嗦地跪坐在炭盆前,“我想吃汤饼……”
“毅年,你想吃肉么?”
朱煦阴冷的脸在明灭的炭火中显得愈发让人害怕,朱毅年抖得更加厉害,惊惶地摇着头,“不、不想,儿臣只想吃……吃热热的汤饼。”
“愚蠢!!”
朱煦随手把一张小小的纸卷丢进暗红的炭火里,看它发黄卷曲冒起一簇小小的火焰,然后烧成灰烬。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他拍拍手站了起来,“毅年,父皇不想做个捡人剩饭的狗,父皇还年轻,想再搏一把!!”
“父皇,别、别折腾了。”
朱毅年年纪小,却已经在短短数月里经过了无数人情冷暖,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国太子,到被幽禁在孤岛破屋之内的阶下囚,他幼小的心灵里已经满是恐惧,“皇……皇宫里没有咱们的人了!”
李乘风被抓,小太监们也都是那个篡位天子朱熙的心腹,这破败的宫殿里除了他父子与后宫中的母后与几个嫔妃之外,再没人与他们同心同德。
“蠢货!”
朱煦再次冷笑着骂道:“难道……朕就只是个孤家寡人不成?这皇城里既然都是乱臣贼子,那就找旁人来帮我肃清乱党!!”
“父……父皇,您,您不会……”
朱毅年还小,心里隐约知道父皇做了大错事,但是,却没办法抓住重点,突然听到外面寂静的只有雪落声音的庭院里,突然有了一阵阵“簌簌”的踏雪声音。
就像无数只夜行的兽,无声无息只有隐隐的脚步声听得人心惊胆寒。
“谁?!”
果然,外头守夜的小太监厉声质问。
“是你爷爷!”
一声低沉的喝声别别扭扭,竟不像是中原口音。
紧接着便是“扑”“扑”两三声利刃刺入皮肉的响动,以及被捂了嘴闷在喉咙里的惨叫声。
“父……父皇!!”
朱毅年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双小手忍不住就去抓朱煦的衣角,但是朱煦穿的是皮面的鸭绒袄,他的手又冻得僵硬,一下子竟是没有抓住。
“父皇,外面,外面不是咱们的人吧!”
朱毅年被吓怕了,上次陆大人来,就已经把这偏僻的宫殿闹了个天翻地覆。
“哼!!以前的死对头,如今却是朕的盟友了!”
朱煦猛地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门前,用力拉开了偏殿的大门。
一阵狂风卷着雪片直冲进殿内,将炭盆唯一的一丝暖意吹得无影无踪,朱毅年吓得踉跄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殿门外雪光反射着天空,能看清楚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这些人虽然都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但是每个人却都高大雄壮,黑红的脸膛根本不是中原人的长相,为首的一个更是可怕的很,右眼处带着一只黑皮罩子,手里的弯刀上正有血水往下滴落……
“大虞前皇帝,咱们终于见面了啊!”
那人望着同样是独眼的朱煦,面上的嘲讽之色愈发浓郁。
“也先,你也不过是条丧家之犬,何必出言讽刺朕?”
朱煦望着来人,“若不是我的人,你早就死在诏狱的酷刑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