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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那几个人一直在说话,人声不太听得见,但是椅子拖动声,乱七八糟不知道碰了什么东西的声响,时不时就匡一下。
涂芩闲着没事正在看黑陶纪录片,被声音吵到蹙眉,拿出了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拿出来用的降噪耳机。
所以她没听到楼下刘阿姨喊开饭的声音。
过了一会,刘阿姨端着餐盘上楼,看到涂芩像是被吓着一样瞪眼看她,笑着说:“喊你吃饭你没反应,东家让我先给你弄点吃的。”
她说话口音实在是杂,相处了几天涂芩才能半猜半蒙地和她对上话。
涂芩摘下耳机:“抱歉我刚才没听见。”
刘阿姨把餐盘放到二楼的饭桌上,看了涂芩一眼,声音不大:“东家脾气不太好,但是人是真的很好的,今天中午也是金奎说错话了,他才会发脾气。”
涂芩笑着摇头:“没事的,我刚才就是戴着降噪耳机没听见。”
“你不下去吃也好。”刘阿姨声音压得更低,“楼下那帮人……真的豺狼一样。”
她说了一句就打住了,拍拍涂芩的手:“你赶紧吃,碗筷不用拿下去了,都不知道这帮人要搞到几点钟。”
刘阿姨很看不上那帮人,听到楼下一声挪凳子的声音,啧了一声,嘟囔了两句不知道哪里的方言,下了楼。
涂芩看着饭桌上的饭菜,一碗香肠蒸蛋,一条蒸鱼,一盘腐皮炒青菜,一碟凉拌皮蛋。
都是她爱吃的。
刘阿姨其实没说错,谢斋舲这个人确实很好,大部分时候,好的都看不到缺点。
但就是那么好的一个人,突然这样才更让人生气。
忽近忽远的一个好人,明明能感觉到他想要靠近,却总是莫名其妙地被推开,明明感觉到他似乎伸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她伸过去之后,却又会被拍开。
如果他不那么好,她还能很直接地当成他有病。
但是经历过他的好,住在他提供的明亮干燥的房间里,看着桌上明显是给她单独烧的菜,涂芩只觉得更加郁闷了。
晚上七点,楼下传来了猜酒拳的声音。
涂芩仔细听了一下,没听到谢斋舲三兄弟的声音,陈洪的声音倒是有,但是没那么醉醺醺。
晚上九点,楼下声音突然就大了,听起来像是从一楼客厅转战到院子。
涂芩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正对着院子,所以本来模糊的声音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听起来都是上了年纪的醉醺醺的男人。
说话的那个正在给其他人介绍这个院子:“这村穷啊,以前我们都懒得过来,家里长工要犯了事老爷子才会把人罚到这里来采矿,一般都有去无回。”
语气里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自豪。
涂芩听得烦,起身想去关窗。
结果那人打了个酒嗝,又大着舌头说:“当时其实就是打发叫花子,毕竟老爷子最后那几年都是这小子端茶倒水地照料着,不给点东西不合适。”
涂芩关窗户的手顿住了,靠在窗边看着那群人。
他应该是说得兴起,再加上旁边有几个捧哏的,话头起来就停不下来,但是可能怕屋里人听见,声音压下来一些,站在窗边的涂芩却仍然听得一清二楚:“你们不是一直好奇老爷子弥留的时候把他叫进去干什么吗?我跟你们说,根本就没有你们说的什么偷偷给他东西。”
“老爷子让他跪在
那里……”那人指着鸡棚方向,“那会立冬了吧,零下好几度。知道吧,训狗这种东西,不能让他吃饱,吃饱了就不忠……”
一个酒瓶子砸在了那人脚下,非常大声,玻璃四溅。
大放厥词的人瞬间就安静了。
“还不滚吗?”是谢斋舲的声音,比中午骂金奎的时候更平静。
“你这什么态度?”一个年长的男人突然吼了一声,喝了酒嘴巴很不干净,“今天要不是给陈会长脸,我会来找你这只白眼狼?你他妈看看自己姓什么,你再睁开眼睛看看这是谁的地盘,你现在是想让谁滚?”
陈洪开口劝了一句:“你说的什么胡话,刚才在屋里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出门晃一圈又开始扯上姓了?”
“这点事情算什么扯,这不都是事实吗,你问问他那天是不是就跪在这里。”那男人声音醉得厉害,“天天装的这副清高样子给谁看?一点规矩都不懂,我们下午过来,你跟我们打过招呼没有?一顿饭下来,一句话都不说,光看你那张破脸了。”
“怎么着?就我们想来解决事情?那可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们什么关系?大老远地过来一趟,我就说你这种人养不熟,连最基本的做人道都没人教的狗!”
“刘进!”陈洪的语气也不好了,“是你儿子砸了人家十几万的东西,当初在派出所,调解意见你也是同意的,两清,你们不折腾他,他以后也绝对不会挂着刘家的招牌出去赚钱。怎么?现在喝了点黄汤就又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