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夫总不能嘴上吃着别人做的菜,言语间再嘀咕那人吧。
年轻人沉不住气,竟然当众下府令大人的脸,断了前程多不划算。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不适合官场亦在别的地方一展所长,得味楼重开后没去吃过吧,快尝尝,味道和老黎在的时候没差,好吃着呢。”
易大夫笑着说:“刚才婶子和我抱怨你们不吃她做的菜。”
他拿了一根签子,看上面串是三块鸡皮与三块鸡肉,染上了卤汁的酱色,闻着味道就很是不错。易大夫吃了一口气,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那个姓容的书生做的”
“卤汤串串是他想出来的,是不是他亲自做的不知道,这几道炒菜应该都是他做的。”白大夫显得很了解的样子,毕竟他已经算是得味楼的常客,伙计送菜的时候他就拉着伙计说上两句,就了解了不少。
易大夫点点头,他又夹了一只虾吃。
东洲府靠水,鱼虾是不缺的,清水里面放上葱姜,把虾倒进去煮到发红捞出,水煮虾蟹是水边人家最常吃的做法,鱼虾一定要新鲜,吃起来肉质紧实鲜甜。鱼虾要是放久了,再这么煮鲜味就成了腥,吃起来就是一股子土腥味。
寻常人家少调料,只能够吃水煮的。
真就是只有下馆子才能够吃到浓油赤酱的好味道。
指头长的白虾开了背,去了虾线,滑入油锅里面炸到蜷紧,再倒进调好的酱汁里面翻炒两下,这道酱烧的油爆大虾就做好了。
是道快手菜,味道不说多特别,主要胜在虾子的新鲜弹嫩能与酱汁恰到好处地结合。
黎家入赘的夫郎体弱,易大夫去看过两次,第一次看见了他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死志已明,委婉地让黎家那个清俊的小哥儿给夫郎准备后事吧,他那时候想着不出五天,必是要听到消息的。
常言道,心病还须心药医,黎家小夫郎一心求死,易大夫的药只能够治病救不了命啊。
怎料没过五日黎家又来请了,再次见到那个年轻人,易大夫吓了一跳,不是被他的形容枯槁吓到,而是那双亮堂堂的眼睛,里面求生欲望非常强烈,和几日前见到的判若两人。
易大夫不知道是什么让那个年轻人有了求生意志,能够救人一命终究是好事。
“好吃啊。”
口中赞叹的易大夫有些唏嘘,盼着容瑾能够好好的吧。
“哈哈,我就说吧,比家里面的饭菜好吃多了。人生一世,就不能太亏待自己,以后我就在得味楼常订餐了。”
易大夫刚要点头,一想到厨娘的唠叨,他就有点耷拉眉眼,“厨娘有意见了。”
“让她来找我。”
易大夫苦笑,说得轻松,娘的唠叨可是会冲着自己来的。
···
回家的路上,容瑾摸着额头上的鼓包也在苦笑,上车后不久他就睡着了,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倒在了黎未的腿上。
马车碾了一块石头,整辆车搁楞地跳了一下,他连带着黎未滚做了一团。
“少爷,没事吧”春夏赶紧掀开车帘问里面情况,看到里面少爷被郎君护在怀里、郎君垫在下面当了肉垫子,他短促地呀了一声,肩膀向后缩了缩后反应过来不对,现在不是避险的时候,连忙钻进马车里把少爷扶了起来。
没有黎未压着,容瑾能够自己动弹了,手撑着马车坐了起来,动作间牵扯到了额头上的伤口,他嘶了一下。
黎未推开春夏的手,扭身去查看容瑾的情况,“别动,额头上碰到了。”
容瑾稍微按了按,“这下撞的有点狠啊,立刻就起了个包。”
“少爷,没事吧”
驾车的是府里面的老把式了,他站在外面局促不安地问。
黎未脸色有点不好看,下巴绷紧,说话就有点生硬,“我没事,郎君碰到头了。”
驾车的师傅不安地啊着。
“没事,就碰到一下。”容瑾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
刚才的颠簸发生得太突然,等黎未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容瑾牢牢地护在怀里了。
天边最有一缕光没入云层,气死风灯的光线局限,加之这条路是走熟的,驾车的师傅就松懈了,没及时发现路上的大石头,车轱辘直接就碾了上去,好在车速不快,不然这一下的颠簸马车现在说不定侧翻了。
黎爹就是翻车出的事情,黎未铁青的脸色不仅仅来自于容瑾的伤口,更有严重的心里阴影。风灯照亮了黎未的小半张脸,他微垂的双眸轻微颤抖,姣好的面庞上显出紧咬的线条。
“黎未。”
黎未恍惚间听到了喊自己的声音,他轻颤的眼睛抬起,落入到了一双沉黑坚韧的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