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走罢。”朝云心中想着,有的是时间。
正提步走下廊道之时,头顶上的一柄竹骨伞高高地盖住飞落的霜雪。
朝云抬眸,瞥眉生疑地问:“春莺,你撑这般高做什么?不累么——”
她说着回眸,便见一道颀长修挺的身形正罩在自己身后,眸光上抬,对上那双熟悉、泛着笑意的凤眸,朝云微微一滞,红唇轻张,讶异划过眼底。
周焰挑眉,嗓音低沉:“郡主,去城楼观雪吧。”
“你怎么知道?”朝云心中还有余疑。
风雪中,是他慢条斯理的姿态,眸光微转着回答:“因为你说过。”
你说的,他都有放在心上。
眼前一只宽大修长的手朝她伸出,朝云垂眸默了瞬,而后抬手放置他掌心。
冷白的两只手交缠合握,男子的手背上微突几处青筋,牢牢地将女子柔软白腻的小手缠绕住,似再也分不开一般。
两人的脚印一齐印在薄雪覆盖的地面上,一浅一深,雪粒渐渐消融、覆盖、反复着。
城楼高台,可观半座邺都风光。
观完一场雪景,周焰握着朝云的手自楼台而下,行至城门时,前方一辆黑色马车从眼前经过,里头的人似乎掀开帘角瞥见二人,便吩咐了车夫停下。
只听车夫朝着周焰喊了几声,两人一齐回头看去。看清驾车之人的脸,朝云一顿,那是胡贵妃身边的内官。
周焰瞥见她的眼色,眉峰一挑,显得有些无辜。
许是久不见周焰过来,车帘被人掀开,贵妃妆容素淡,似是换了一个人般,目光诚挚地看向二人,说:
“郡主,我今日便要离开邺都了,想同周大人细说一件重要之事,事关文谨哥哥,可以吗?”
朝云恍然瞧见这样的贵妃,一时间微愣,但她都已提及周焰的兄长了,朝云赶忙松开了周焰的手,目光交错间,周焰将伞柄递给朝云,而后肃着一张脸,走向马车处。
二人没谈多久,约莫只谈了半盏茶的时间,贵妃便撂下车帘,马车也摇摇晃晃地朝着城外离开了。
待他走回,朝云看向他的眼睛,里头淡然一片。
“贵妃她如何说?”朝云握着伞,撑在二人之间。
周焰想起方才贵妃所说的,兄长之死,源于太后命他追查的一宗皇子之死的旧案线索,而那宗旧案牵扯于皇帝的谋算,李文谨查到了一些线索,却因为了贵妃的乞求而放弃追查,但最终还是逃不过皇帝派出的刺客暗杀。
因果轮回,一切都已过去。
思及此,周焰展眉,摇了摇头,接过她手中伞柄,温暖的手再度覆上她的手,并肩朝前走着。
“没什么,秦绾绾,你又吃醋?”他促狭一笑,捏了捏她纤细指骨。
雪地里,二人的身影交织、相叠,朝云气鼓鼓地想要甩开他,却猛然被他攥住手臂,天旋地转间,周焰紧锢着她的腰肢,眸色深深凝着她清凌凌的乌瞳。
气息靠近,周焰低眸,覆下去循她的唇瓣,舔舐、吮吸,由浅至深。
一片白茫茫中,竹骨伞掉落雪面,雪粒飘落在二人的发梢、眼睫与肩上。
大行皇帝驾崩,国丧二十七日已过。
十二月隆冬,朝堂上。
西北战事初定,燕氏一族被新帝召回都城,燕侯也随即官复原职。
而邺都中,也迎来一桩喜事。
是关于锦衣卫指挥使周焰,与秦国公独女长明郡主秦朝云的大婚一事。
秦国公府前整条长巷布满了喜灯红布,便是一排排巡逻的黑甲军甲胄上都有一抹红色添着。
暮云轩内,暖意十足。
此刻的铜镜前,秦夫人与雍王妃正端望着镜片中的人,莹润明艳的一张脸,黛眉弯弯,眼角微勾,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喜婆在旁恭恭敬敬地为她描唇,朱色口脂显得她白莹的皮肤更为剔透。
众人屏息凝神地看着镜中美人,朝云交握在腿上的手,也紧张地开始轻颤。
人堆中,青鸾和妙妙也在,她们站在妆镜的一侧,凝着朝云,一时间,朝云抬目便见到了青鸾那个小哭宝?婲滚滚的泪水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