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方辩友提到社会出现大规模失业,可如果失业是产业升级、技术革新所致呢?就像马车被汽车淘汰一样,假如政府为保护失业者,强行创造多个马车夫的职位,只会阻碍工业进步,让整个国家都面临倒退。长远来看,古典经济学比凯恩斯主义更加有效,市场会自动调节,修复信心,回到原本的轨道上去。强行干预,就像烈火烹油,适得其反。”
面对虞向东的观点,反方三辩不急不躁回以反击,三言两语重新占据主导,现场响起一阵掌声。
阿咪蹭的站起来,语调高昂,声音洪亮地飞快把球踢回去。
“方才我方二辩陈述的观点,有一个大前提,那便是金融危机,这也是我们今天辩题建立的基础,也就是说,我方提及的失业乃是金融危机所致,并非由于产业升级,反方三辩刚才举的例子,是否有偷换概念的嫌疑呢?”
冷夏略微侧眸,余光瞥见阿咪微红的脸蛋,手攥着拳,好像动气了。
观众席上法学院的同学面色沉郁,闷闷盯着台上,经管学院则是喜笑颜开,表情雀跃又赏识地望着台上出征的辩手,好似胜券在握。
冷夏眉心轻折,本能感觉这里面有些不对劲。
凭借良好的记忆力,她很快回忆起来,这场辩论赛原本被他们法学院视为一雪前耻的好机会。
大一时的九一八合唱比赛,法学院本有望夺冠,却被经管学院力压一头。
从此两院就有点不太对付。
谁知辩论赛决赛,两家又撞上。
鹿死谁手,成了最大的悬念。
法学院人数只有经管学院的四分之一,几乎倾巢而出,都来给自家辩论队加油鼓劲儿。
作为未来法律界的接班人,辩论这件事,对于法学院有着特殊的意义,这要是输了,面子上多难看。
眼见自家闺蜜都有点急眼了,冷夏轻缓叹出一口气。
这场比赛,最后还真是输了。
当初她为了引起江凯关注,拉着阿咪一头扎入辩论赛的茫茫大海中,最后却在面对经管学院时败下阵来。
那场决赛,江凯当然也没来现场。
输掉的一霎那,冷夏百感交集。
既庆幸于江凯没有看到她们院败下阵来的惨状,又失落于他没来看比赛。
法学院虽然输了,她却以优异的表现拿到了最佳辩手。
往事如烟,飘啊散啊就淹没在岁月的长河里。
可恼人的是,这些飘散的往事又聚拢成画面,而她正身临其境。
“正方辩友提示我们,今天的辩题是金融危机,好,我们就来说金融危机,多国实践证明,政府为了降低失业率,大量印钱,提高企业解雇员工所需付出的代价,原本在正常经济环境下该失业的人没有失业,导致劳动力市场僵化,缺乏活力,进而又造成经济的恶化。有些发达国家濒临破产,就是因为一味追求低失业率,盲目用行政手段干预市场。套用中医的话讲,这些手段,治标不治本。”
又是反方二辩。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圆脸微胖,看起来有几分稚气憨傻的男生,目光却炯炯有神,说话铿锵有力。
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冷夏暗想。
留意到队友焦躁不安的情绪,冷夏不紧不慢起身,柔和又略带清冷感的眼眸挑起,淡然平视过去。
“反方辩友引经据典,想必对于近些年来各国面对金融危机的举措了如指掌。事实上,绝大多数国家在金融危机到来时都选择适当干预,美国、英国、冰岛、日本等等,实践表明,这些崇尚自由市场的国家都已出手,难道反方辩友是认为他们的智囊团判断不清时局吗?”
她一反问,反方席位上四位辩手表情骤降,吃瘪似的,唇抿成一字,屁股不约而同在座椅上挪了挪。
在整理案例时,他们就意识到了这个核心弱点。而这位正方辩手,看起来也对这些案例如数家珍。
难道正方接下来要针对这块开始发力了?
不能让他们占据主导!
反方二辩反应迅速,再度站起来,不顾礼节打断冷夏发言,匆忙祭出论点,企图把水搅混。
“金融危机下的救市并非绝对有效,很多情况下都只能起到短暂作用,救市就好像一剂猛药,存在风险和副作用,大规模的货币宽松和债务激增,会导致通胀和资产泡沫,就像吹气球一样,气球越吹越大,一切看起来很美好,但总有爆炸的一天。”
台下经管学院的学生卖力鼓掌,给反方辩手加油鼓劲。
冷夏没有因被打断而气恼,她微微笑了笑,不骄不躁道:“猛药并不是不好,还得看对不对症,只要对症,便是好药。反方辩友总是强调救市措施的负面效果,却回避了问题的关键,当发生金融危机时,政府是否该救市,取决于危机对经济造成的影响是否会引发系统性风险。”
她声音带着淡淡的慵懒,举止大方,脸上挂着浅柔的笑意,很博好感,让人有听下去的欲望。
“美国,作为市场化经济发展较为完善的国家,当发生08年金融危机时,仍然选择去挽救房利美、房地美这样的大型企业,原因在于这些企业一旦倒闭,将会对实体经济造成重大冲击,引发整个国家的系统性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