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押司道:“我等乃朝廷官员,纵敌人熊心豹胆,也不敢动我等半分,便打开门去,亮明身份,先唬一阵!”
崔荣道:“此计有理,然敌人既已造杀,还怕罪上添罪?痴痴过去,只是送死。”
押司喝道:“这是你花蛇帮的场子,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马上解决了!”
崔荣道:“事到临头,宜少耍官威。”
押司震怒,将桌一拍:“放肆!”
座下白礼举手道:“诸位大人听小的一言。方才楼内响起的异响乃真气震动之音,想必来者是那女剑客沈飞霜无疑。小的前时曾与她交涉,言谈中她透露,她平生有‘三不杀’准则——不杀女子、不杀孩童、不杀僧道。她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言出必行,因此我们可派一女子出去试探。”
冯县丞一听,料有转机,心道:“那沈飞霜眼盲,怎分得清男女?大不了我暂放下身段,到时假扮女子混出去。”
便道:“你看派谁去试探为好?”
白礼以手一指舞池中站着的芷兰:“请让小娘子替冯大人分忧。”
芝兰怫然变色,望望冯县丞,却是一副将欲允肯的态度,急得跳脚,斥白礼道:“你好阴险!你帮的花凝兰夫人也是女子,且较我经验更丰,何不让她去!”
冯县丞道:“芝兰休得无礼,是叫你打探则个,又不是叫你送命。”
芝兰跪地哭道:“冯爹爹,外头是什么场面,你也听到了,此时出去与送命何异?我伺候爹爹多年,平素止端茶倒水而已,绝不敢应付凶险贼徒,还请饶我了罢!”
冯县丞道:“让你去就去,大不了原路回来。”
芝兰哪里肯,哭声愈大。
冯县丞烦了,命押司解下随身佩剑,丢在地上,道:“我养你多年,如今连这事也办不成。你去是不去?不去即刻领死。由你自裁。”
芝兰一怔,擦擦眼泪,收敛舞衣,退下了。
而座中的凝兰全程惶恐,以手扶额,话不敢发。
芝兰换过了一身简便裙装,慢慢的打开门出去。
未及十步,腥臊味扑面。
复掩鼻前行,瞥见地板都翻作血色,心里忐忑,走到转角处失脚一滑,沿楼梯径直滑下了二楼。
忙爬起来环顾,但见:泼泼洒洒,如设染坊。
西一团绛绯,东一团鸦青,南一团杏黄,北一团墨灰;满满当当,似开货铺。
左一条博硕,右一条箕斗,前一条河目,后一条笋鞭。
颜色各异,形状各类,混在一起,卷在一起,裹在一起,凝成厚厚一层黏糊糊的人油。
仔细看时,还浮动着许多眼耳鼻舌。
芝兰蓦地受惊,吓得魂飞魄散。双腿瘫软,整个人自栏杆边翻落而下,坠往底楼,头触石阶,当场惨死。
飞霜来到三楼厢房外,一袭衣衫此时都浸得透了,步步血莲印地。
那厢门轻移,打开一扉,跑出来许多各持乐器的男女。
飞霜以心眼望之,见灵魂皆不算污黑,料想只是侍奉的乐师而已,便让身放行。
众人惶惶,头也不抬的过了。
但在其中,猛现一颗纯黑心火,抖动如筛。
飞霜勃然大怒,喝道:“你不能走!”
扬手一剑直出。
那人也不夷犹,后撤半步,躲过剑锋。
撒开衣袖,竟射出无数银针。
飞霜急运气抵御,银针偏错,却射在逃跑的乐师身上,顿时哀嚎回荡,须臾全部殒命。
可怜未曾走脱一个。
那人且战且退,逃入道旁绣房内。
飞霜挥剑斩破门板,也一跳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