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山君复急回抽离,拉高再冲,明崇疲于招架,唯有紧紧护住头顶,身下渐次陷出一坑,几次过后,如同画地为牢,被困在地里。
霞山君此计得逞,方才转向陈微、清台,驱使飞鳞袭击。
清台挥扇招风,霞山君旋将飞鳞聚成一道,自己在前激发真气,破风开路而来。
清台抵挡不住,辄遭飞鳞夹击,须臾衣衫血染,遍体中伤,惨叫跌翻。
而陈微本在给小芸运指,听得清台叫声,猛回头时,霞山君已放红丝网射到,随被罩于网下,动弹不得。
霞山君虽制住众人,身上旧伤一时齐发,神色衰萎,步履蹒跚,仍病殃殃笑道:“我的劣徒啊,可惜你们没能亲见……是我胜了,我胜过这帮贼道人,我才是天命攸归……”
那嘴角鲜血直流,淅淅沥沥落于胸前,一边揩血,一边径自说着:“花逸……你总抱怨我不关爱你,曾经我也这么想,但直到现在,我才发觉不是……你盗走仙草,投奔外道,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我竟不恨你。我心里竟想,你真能逃生,倒也好了。你法力尚浅,依仗仙草,若成就一番事业,便使得霞山派遗风不绝。你且逃去,远走高飞罢……柳曼,你总是天真烂漫,不求做仙,只求做人,你不明白做人的苦楚,还以为爱情是什么灵药。也怪我对你过于宠溺,竟让你带着有妇之夫登堂入室……我错了,若有天谴,希望是朝我而来,不要朝你而去。你也走罢,以后别犯傻,学会人情冷暖,学会立身处世,做个普普通通的人……”
霞山君走不多远,脚下已拖长一道血迹,实是生命将竭。
慢慢挨到神台上,把旧日打坐所用石椅挪开,露出底下一格暗格地砖,她的血汇流在那砖面上,洗荡去灰尘,染红了一截机关引绳。
她神色落寞,叹了口气,俯身便想要拉引绳。
时逢万海忽然挣起,隔着红丝网,怒吼挑衅:“说什么花逸、柳曼,早该魂飞魄散了罢?花逸虽有仙草,如今洛神水神来到,加之蜀地那多神仙,岂能放她逃过?柳曼更是可笑,妄想掳人婚配,死到临头不知悔改,如今已被赵公子设下良计,诱杀在后山!”
霞山君身形一顿,扭头喝问:“小崽子你胡说什么?”
万海道:“这是我亲眼所见,赵兄弟去后山阁楼里专等柳曼。如今不见柳曼来,结果为何,你心里清楚!”
霞山君不愿相信:“不可能!你……你在骗我……柳曼根本不曾来!而且她法术灵巧,怎会被赵星眠一介俗客所杀?不可能!”
万海道:“赵兄弟虽无法术,但有法器相助,莫非你忘了你的鱼鳞刀么?量你奸滑,趁我们攻山之时还派小妖赶去后山灭口,殊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害得柳曼在劫难逃!”
霞山君听罢,莫可一言,随即顿觉心头惊痛,浑身发麻要倒,急用手撑地,伤口破裂更甚,道袍各处渗出脓血,星星点点鱼鳞崩散飘飞。
摇晃片刻,才勉强稳住身形,高高扬起脸孔,表情恼羞成怒。
将手一挥,空中飞鳞集聚,转向万海杀去。
万海见状,闭眼只等了断。
说时迟,那时快,却听得近处响声大作,哐哐当当,飞鳞接连坠地。
再睁开眼,竟见小芸独臂擎着巨剑,挡在自己面前!
万海惊喜不已,忙问:“小芸,你醒了么?”
小芸低着头,沉默不语。
万海方才定神一看,面前的兽形妖身,这哪里是小芸?
分明就是妖魔。
小芸也不管他,远对着霞山君,将剑直指,杀气狂涌。
霞山君鼻子里冷哼一记,幽幽道:“不意我这小庙,今日竟能迎来这么多大神大妖,真是招待不起。但你们想灭霞山也罢,想来救人也罢,我全无所谓。只是这座大殿,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便将引绳用力一拉,各处机关随即触发。
殿内十二根立柱松动崩解,神台四周砖块翻开,毕露出无数暗格,格内皆放炸桶,贮油待爆。
原来此地早有布置,只待穷途末路之时玉石俱焚。
霞山君面容憔悴,满身血污,丝毫没有了往日神气。
她颓然跪地,仰天长叹道:“我不愿为棋,则以身破局,虽死犹不悔也。只恨天意残酷,非把无辜者置于死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设缘相逢,仍还让花逸、柳曼做柳树罢……上天,你真有好生之德么?”
殿内柱摇墙晃,石屑飘飞如雨,霞山君合掌跪伏台上,已无动静。而小芸把那巨剑擎住,单臂怀揽剑匣,以牙咬住剑柄,正要拔剑。
十二根殿柱完全坍塌,天顶坠落,压垮神台,神台陷地成坑。
从坑道里冒出了滚滚岩浆,转而引爆炸桶,火与烟在殿内汇聚成呼啸的旋风,渐次将要吞噬众人……
恰时小芸拔出剑来,红光大作,万物顿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