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柳曼居然又活了,残缺的肢体化作一股股浓厚的青烟,最终汇成了遮天蔽地的妖雾。
陈微抽出符箓做法,以雷电胡乱劈去,却石沉大海毫无波动。
清台挥指折扇,半空卷起了大风,将欲刮散烟雾。
然而烟雾顺着风势缭绕,竟合二为一,成了一道擎天烟柱,呼烈烈往西北疾驰。
在那雾中缓缓现出一个人体,竟是星眠。
星眠双目紧闭,被无形的力量吊挂着,宛若上钩的鱼。
在他下方,有一个绿藤织就的大手掌,分岔五指,向他渐次握拢。
片刻之后,他再次陷入雾中,踪影全无。
陈微、清台奋力追击,直追出庵外,奈何古柳曼妖力强盛,且最擅移形,转眼间已超十里开外。
两人只能眼睁睁落空,见其越飞越远。
无奈回到院内,再商对策。
家丁们乱作一团,忙于捡拾残砖剩瓦,碎梁烂窗。方才风起,把大半个后院都拆了。
飞霜颓然坐在地上,白发披散两肩,手中横握着盲杖,正握得死死的,青筋暴起,肌束直凸。
陈微一时不知该作何表达,蹙眉深思,徘徊不前。
反是清台气壮,走到飞霜面前道:“别怕!她不会把星眠怎么样。我刚看了,是往西北方向去了,妖窝必在陕西群山中。我和师叔这就整理法器,把星眠救回来!”
飞霜道:“不意有朝一日,我连自己身边之人保护不了。都怪我掉以轻心,让邪魔窥得机会。”
清台道:“这不是你的错。我和师叔本是道门人士,以除妖为己任,却任由此妖潜伏多日,毫无察觉。说起来,是我们愧对星眠。但事情尚能挽救,此妖行事怪异,前时已接近星眠却并未伤及半分,说明不是常见的缘由。我观星眠行动、言谈都如常,可证阳气未丢。唯有衣衫褴褛,或经扭打厮磨。此妖在传闻中与杨花逸不同,不爱吃人,偏爱掳人,掳去妖窝做什么神秘勾当。星眠头脑机灵,性格圆滑,应该没事。”
飞霜拄着盲杖起身,脸色铁青,转对远处陈微道:“陈道长,陕西距此多少路程,何日可到?”
陈微盘算一下,回道:“约莫千里路程,走车马大路,二十余日可到。但陕西山脉连绵,若寻霞山,犹如大海捞针,我欲去云烟宫借一个寻妖法器,再图后计。”
飞霜点点头道:“好,那便如此。”
陈微犹豫再三,开口道:“沈姑娘,你……要不然在庵里等我们回来?你伤病未愈,又有眼疾,千里奔波,我怕你……”
飞霜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叹息一声,黯然道:“陈道长,我感觉我此刻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方寸大乱。我想我这辈子都没有现在这么慌过……因为我最爱的人、世间唯一在意的人被绑架了,生死未卜。你担心我的身子扛不住路途的颠簸,我理解。但我的心呢?我若留在庵里,我该怎么忍受这段时光?我天天期盼着你们归来,夜夜祈祷着星眠安然无恙,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很难过。不怕你笑话,我现在很想大哭一场。但我不能哭,我弄丢了星眠,我就要自己找回来。我一定要找回来,不惜任何代价。”
陈微征住了,静默良久,抄手道:“那沈姑娘依我一言。车马大路,你固然无碍。到得商洛山地,颠簸难行,也自可挨。若至云烟宫或上山时,还请你安心留守客栈内,等候我消息。我陈微,以灵宝派名声保证,必尽心尽力,寻找赵老弟踪迹。那霞山,我亦要踏破,以报师门血仇!”
清台也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天底下没有我们答应了不去做的事。沈姑娘,你就放心罢!”
飞霜恭敬还礼:“那我都依你们安排。有你们帮助找星眠,大恩难言,今后若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我义不容辞。飞霜叩谢。”
退后两步便要跪下。
清台忙拉住她道:“何必如此?星眠也是我们的朋友,我们肯定要去救他的。形势紧急,我们不费礼节功夫了,这便收拾准备出发。”
闲话不提,说陈微去前院禀明了师爷,征得同意,取了一辆良驹宝车。
清台在房里整理了行李,将法器、符箓都装做一箱,绑在车后。
飞霜去仆人房,叫人拿了许多方便行走的衣服,也装做一箱,送上马车。
自己去水池边清洗了双剑,将“浮云奔浪”负于背后,“梦挽息静”仍藏盲杖。
最后在后院废墟中感受得星眠所留的最后一丝气息,擦拭了眼角泪痕,毅然奔赴上路。
三人组成的营救小队,由此开始了一段崭新的征程。
陕西群山之中,他们将遇什么样的阻碍?经历什么样的危机?此折翻过,且待下回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