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承十九年秋,诸葛问云言语无状,顶撞国师,屡教不改。皇帝念在他昔日于江山社稷的贡献,没有重罚,只贬他去一座北方小城做知县,终生不得回京。
光承十九年冬,皇帝驾崩,年幼的九皇子应弈在皇后与国师辅佐下继位,年号引熙。
诸葛问云出发前往北城那日,京城下了二十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他早年连中三元,是大宣最年轻的状元郎。他用心教导皇子公主,一心为主,倾尽所有只为江山社稷后继有人。他一生清正,却遭到无数陷害暗算,甚至一度连累了身边人。
他想为枉死的好友报仇,想清除乱党还官场清明,于是苦心谋划步步为营,一步步走向高位,拥护自己认可的明主,最终却还是棋差一着,落得亲友尽散,满盘皆输。
离开京城的那一天,诸葛问云着一身深灰色斗篷,立在马车边回首注视城门许久,任漫天风雪染白了他的鬓发。
“先生,该上路了。”
小厮给诸葛问云递了个暖炉,在旁提醒道。
诸葛问云无声地叹了口气,最后望了一眼他效忠小半生的皇城,低头上了马车。
马车沿着小路颠簸着一路向北,纯白雪地被马蹄和车轮轧出一串痕迹,那样显眼,却又很快被漫天大雪遮掩殆尽,像是从未存在过。
“卡——!”
章导从椅子上站起身,拍拍手:
“很好!来,让我们祝江老师杀青大吉!”
江南岸从马车上下来,工作人员立马为他送上一大捧鲜花。
剧组杀青总是热热闹闹的,主演们捧着花互动合影留念,等最后,所有演职人员一起拍了一张大合照,背后的红色横幅拉开,写着“电视剧《帝师》杀青大吉收视长虹”。
这代表着,江南岸又送走了一位角色,到他能知道的、故事的尽头。
“恭喜江老师杀青——”
大大小小的合照拍完之后,录制杀青Vlog素材的工作人员关掉了设备,言戒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支红玫瑰,走过来插进了江南岸怀里的花束中。
“谢谢。”
江南岸把花递给小孙,自己坐上椅子,边休息边看着片场的工作人员收拾道具和设备,等化妆师忙完来叫。
六月,天气已经有些闷热了,摄影棚内虽然铺着人造雪景瞧着白茫茫一片,温度却没有因为这三九寒冬般的画面降低一丝。
江南岸脱了斗篷,但身上一层层的古装还是闷得人心里发慌。他手里拿着小风扇对着自己,吹得长发都飘了起来。
“喝不喝点东西,我榨了点果蔬汁。营养低卡又健康。”
言戒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保温杯,给江南岸倒了一杯。
江南岸不喜欢喝饮料,原本很拒绝,但在言戒的强烈安利下还是迟疑着试了一小口。
言戒对吃喝是真的有自己的理解,榨的果蔬汁不甜不酸清爽可口,温度也刚刚好,不至于太冰伤胃,又刚好能够解暑解腻。
“……再一杯。”江南岸尝了一小口后,皱着的眉毛舒展开来,立马“吨吨吨”喝了一杯下去,又把杯子往言戒那边送送:
“谢谢你。”
“说什么谢啊。”言戒轻笑一声,再给他满上:
“今晚是不是还有杀青宴之类的?我还想着请你吃好吃的去呢,但忘了这茬,那就只能过两天了。对了,你这戏杀青了之后还有安排吗?什么时候回上海?”
“……”江南岸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答不上来。
他向来记不清自己的行程安排,只能看向小孙。
小孙接收到他的求助信号,这才不情不愿地跟言戒汇报:
“明天下午的航班,回上海。哥的新剧昨天刚开播,过两天还有个发布会要跑。忙着呢!”
“《十二小时》,对吧?跟那个梁成一起演的?”言戒一早就做过功课。
江南岸捧着果蔬汁点点头。
第二杯饮料就没有第一杯喝得那样急,他慢慢喝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摄影棚里被一点点拆除的道具。
见他看得认真,言戒便没有打扰他,只在旁边瞧着他看,过了许久才蹲下身,在椅子旁边望着他,温声问:
“怎么啦,想什么呢?”
听见言戒的声音,江南岸才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