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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恐与体谅(第1页)

县令等人虽然诚惶诚恐地逢迎,但也是出于对安定公主的尊敬,摄于她的威势。这样的人,安定公主自幼便见过很多,知道他们本质上是没什么坏心眼的,不过是寻常人而已,不应该过分苛责,不过也没有多喜欢就是了。因此,要和善地应付或者说是安抚他们,对于安定公主来说也是额外耗神。

不过,作为上位者能和煦地体谅下属,并让他们安心,是宽仁的表现。所以看到安定公主能忍着性子这样做,杨春花感到欣慰和满意。而学生如何,其师也如此,杨春花也从不吝于自己的夸奖,她可从来不是打压教育的簇拥。

于是,她看着面露疲乏的安定公主,有理有据地夸赞,“公主舟车劳顿,身心疲乏,却仍能体谅县令等人的态度,并和煦地加以安抚,此乃宽和仁善之行。”

安定公主闻言,虽然还是有些累,却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正是如此,姑姑懂我。”

杨春花笑了笑,“公主既然累了,就先休整歇息一会儿吧。其他事情,容后再谈。”

安定公主本来还想和杨春花说说刘翩然,但是听杨春花说先休息,而且她现在确实又饿又困,便也不再继续说了,只是点点头,“姑姑,我有些饿了,不过一时也不太想吃多少东西,只是休息会儿。”

杨春花柔声回应,“婢知道了,公主稍等,您先换件舒服的衣服。待婢让人把膳食先撤了,做些甜汤来吃。等您休息好了再用膳。要是那时天色尚不算晚,咱们也可以出去吃。”

安定公主已经眼皮沉沉。她随意地说道,“姑姑决定便是。”

安定公主换下骑装,梳洗一番后,用了些甜汤,便睡下了。

杨春花看着安定公主睡下后,便悄悄到院子里坐下,也喝了些甜汤,用了些清茶和茶点,缓了缓精神。随后,她便招来一位县令安排过来侍奉的侍女,让她说一说县里的情况,尤其是那位前县尉寡妻刘翩然。

杨春花面容和煦,除了偶尔用温和的声音询问几句,其余时候都只是静静地听着,还让侍女坐在自己对面,并给她倒茶喝。

于是一开始还有些紧张拘谨的侍女渐渐放松下来,说的话自然也细致和丰富了,还不自觉地加上了自己的看法。

侍女说起这两年县里的物价还算稳定,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乱子。要知道,并州有部分河套地区,常有蛮族往来,经济也算不上好,百姓能平稳地过日子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了。

侍女又在杨春花的引导下说起县令等官吏,虽然略带夸张地赞美这些官吏的奉公职守,加了不少奉承的水分,但是也能从时常组织富户捐粥,秉公处理县里百姓与蛮族的经济和人际往来,偶尔惩办太过分的地皮流氓这些小事来看,这些官吏做得还不错,至少是尽了义务。

随后,侍女又说起刘翩然,语气里多是惋惜和敬佩。

刘翩然的父亲是隋末罪臣之后,避祸到了此地。待唐朝建立,一切尘埃落定,她的父亲便在此地开了间私塾,教导孩子启蒙进学,后来又娶妻生子,有了两男一女,她便是最小的那个孩子。她自小聪慧,善作文章,素有才名,其父常感叹若是她能参加科举,定能取得功名。

待到了年纪,刘翩然便嫁给了当时的县尉。两家父母交情不错,两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婚后自然琴瑟和鸣。然而几年后,那县尉却突患重疾,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留下刘翩然和2岁女儿在这世间。

待为亡夫服丧三年后,刘翩然便又可再嫁了。不少人都来为她说亲,从本地士绅到富户,都有人看重她,但是她都拒绝了,带着孩子守寡至今。因她才名很高,常有士绅或富户请她去教导女儿,再加上亲友帮扶,日子过得不错,但是在旁人看来自然不如再嫁。

杨春花静静听着,想起县令等人之前的神色,想来虽然他们确实想推出个人来顶住公主的压力,但是也不单是欺负刘翩然势弱,而是此妇确有才情,不仅家里也有个女儿,还时常教导其他人家的女儿,是个合适的人选。

杨春花又想起刚刚见到刘翩然时,对她的初步印象,温雅清丽,进退有节,从容平静,丝毫没有忧愁柔弱之色。

杨春花笑了笑,觉得此行有了意外收获。

待侍女说完,杨春花给了她一块碎银,赞她说得不错。侍女有些惊喜地接过银子,连连感谢。杨春花摆摆手,让她自行做事去吧。随后,杨春花站起身来走动了走动,舒展了舒展身体,回到了屋里,在外间的坐榻上小憩。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安定公主醒来了。

安定公主有些愣怔地看了会儿陌生的窗幔,思绪慢慢回笼,想起自己已经和杨姑姑到并州下面的县城了。她又看向窗外,已经是黄昏时分。她伸了个懒腰,本想叫声“杨姑姑”,却又想起估计杨姑姑也疲乏不轻,在外间休息,便轻声起床,自己随意整理了整理仪容。

待安定公主蹑手蹑脚地走到外间,果然看见杨春花在坐榻上睡得正沉。她又仔细看了看,见杨春花面容舒展,休息得不错,便也没有上前叫醒,而是走到院子里准备再醒醒神儿。

哪知安定公主刚出院子,便被守在门边的侍女看到。那侍女赶忙行礼,询问安定公主有何吩咐。安定公主还来不及让她小声点,她就已经说完了。

杨春花睁开眼睛便看到安定公主做出让侍女小声点的手势,心生温暖。她温柔地叫了声“公主”。安定公主闻声转身,对着杨春花无奈地笑了笑,“还是把姑姑吵醒了。”

那侍女闻言,赶忙诚惶诚恐地行礼道歉。安定公主又无奈地笑了笑,制止了她的动作,“好了,本宫并未责怪你,不必如此。”

那侍女又是行礼感谢安定公主地宽和。安定公主叹息一声,让她免礼,继续在这儿守着也好,去做别的事儿也好,不必多礼。说完,安定公主也不打算在院子里散步了,转身回到室内,倚着坐榻,看着一脸看热闹表情的杨春花,撇了撇嘴,轻声抱怨,“安定有这么可怕吗?姑姑也不说话!”

杨春花温柔地笑了笑,“公主平易和善。只是您身份尊贵,此地的人又并未见过公主,不知如何自处,也不知您的性情,才会诚惶诚恐。公主能体谅他们,还宽和安抚,做得已经很好了,并不需要婢来多手。”

安定公主撇撇嘴,“好吧,我也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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