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
舌音在空旷的场地里回荡,喻季年松了口气,拉着林娇娇走到她跟前。
乔缨不解地嘟囔:“很油吗?那电影还挺吓人的来着。”
林娇娇缓过神来,点头道:“我知道,《遗传厄运》是不是?我老喜欢看了。”
喻季年听罢,言之凿凿地确信道:“所以……你可能是恐怖片看多了,才幻视看到了Kanye。”
“不是!什么Kanye啊,我说的是真的!”
林娇娇急切地比比划划:“那个人大概这么高,这么壮,而且那间房子只有我们组有钥匙,他是怎么进去的?”
乔缨问:“或许真是道具组的同事呢?”
林娇娇摇摇头,语气严肃:
“可后来我仔细比对过,根本没有长这样的人,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什么逃犯或者小偷之类的人混了进来。”
像剧组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又不像正规公司会调查档案和背景资料,稍稍有点关系就能糊弄过去。
以前还有个逃犯在横店当了十几年的龙套配角,演过四十几部剧后才被发现身份,给抓了回去。
她郑重其事地握住两人的手,正色道:“总之,你们要小心一点,尤其是乔缨姐,现在想害你的人比一个加强连的人都多,你长点心吧。”
乔缨被她说得背后发凉,莫名感觉后脑勺上有道阴冷的视线,一直牢牢黏在自己身上。
她疑惑地转头,却什么都没发现,现场氛围一片祥和。
执行导演跑过来宣布开工,乔缨挥去了心头的那点疑惑,拿着剧本跟了上去。
第一场戏,是电影的最后一幕。
爷爷坐在夕阳下的大树旁,面对着家乡的群山,逐渐闭上眼睛,安静离去。
画面一转,在屋内和人交谈的孙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切地冲出了大门,顺着土路爬上山坡,却只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一镜到底的长镜头,十分考验演员对细节的处理能力。
感染力、爆发力,以及台词功底,甚至连做表情时的肌肉走向,都至关重要。
乔缨一边阅读着剧本,一边听导演舒乐讲戏。
她已经习惯了电影的拍摄节奏,对于镜头调度下该如何切换表演模式也有了些经验。
舒导见她状态不错,于是止住了话头,高效率地开始了拍摄。
乔缨脱下军大衣,冷得一哆嗦。
打板声响起,她迅速调整好了状态,一秒入戏。
舒导坐在镜头前,心里隐隐有些兴奋。
她此前从未和乔缨合作过,但却看过许多乔缨演的戏。
极端的,压抑的,疯狂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拿着铁叉从草垛下跳下来的……
情绪大开大合的多,而细腻平静的少,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很唬人,但技术含量不高。
乔缨能演得出普通人吗?
舒导推了推眼镜,在心里思考这个问题。
镜头里的女孩几乎没有妆造,穿着最普通的毛衣和牛仔裤,坐在镜子前,任由几个小姑娘摆弄着头发。
她用蹩脚的西南话和村里的小女孩们打打闹闹,忽然间神情一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后急切地冲出了家门,手里还攥着爷爷早上刚给她的红包。
路上积着脏雪,一行蹒跚的脚印独自向山坡上延伸,她眼眶逐渐泛起了红,似是不相信一般,又用力擦去了眼泪。
脚上的拖鞋不知何时被甩掉了一只,脸上被树枝刮出几道红痕,嘴唇失去血色。
在暖色调的残阳下,显得格外哀恸。
乔缨沉浸在表演中,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惊呼一声:“乔老师,小心!”
情绪骤然间被打断,乔缨猛地从角色里抽离出来。
侧头看去,一堆巨大的雪块裹挟着落石,正朝着她的方向飞速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