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松柏恒青,积雪消融几分,廊下倩影一闪而过。
杏院里清秋正在窗下打整尹惜送来的典籍,盛婼径直推门而入,清秋虽未见其人也知是谁来了。
“盛姐姐,这会怎么来了?”清秋支开菱花窗,清点好书卷,转身坐至书案前。
盛婼咬唇,沉声道:“你母亲不喜欢我。”
韦南风待她和待吕汀英分明是两种态度,就是再愚笨,她也能瞧得出来。
清秋柳眉轻蹙,眸光一转,笑道:“盛姐姐,怎么会,母亲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怎会不喜欢盛姐姐,盛姐姐近来是不是太累了?”
盛婼垂眸叹气,趴在桌边,“我明白的,你母亲因我名声不好,自然不喜欢我,可清秋你也知道我嘴笨,要我周旋圆滑,是不能够的。”
清秋起身,安慰道:“自然是不能够的,盛姐姐别再说什么你母亲我母亲的了,叫别人听了倒不好。”
当初吕汀英劝韦南风答应这门亲事,清秋便知道盛婼进门后恐怕要熬一阵好的,韦南风不喜盛婼,但有吕汀英在,也不至于为难她。
此事需要些时日,清秋眸光一转,笑道:“盛姐姐,母亲近来烦忧,你不妨多和大嫂嫂说说话,再者说二哥哥近来不是在宅里,何必日日都去寻母亲呢。”
前半句无甚奇怪,只是这后半句叫盛婼红了脸。
盛婼骂了清秋句“不知羞”便匆匆离开。
清秋掩唇轻笑,盛婼只刚走,云露便快步跑来,顺了顺气,轻喘道:“姑娘!姑娘!师郎君来了!带着聘礼来了,还有官家身边的林都知也来贺喜了。”
言罢,清秋忙换了身衣裳,虽云露在廊下快步穿行。
正堂内暖香四溢,林都知端坐上首,韦南风一旁赔笑,师无涯坐于坐下首,吕汀英与师无涯对坐,清秋一来,师无涯便站起身来。
林都知见她来,笑道:“官家因师郎君在寺中修行两年,如今才回京,托着婚事两年,实在是不合礼数,这才命我备下厚礼向付二姑娘道声不是。”
两年,师无涯未来寻她的这两年,是去了青山寺修行,当初在大殿前师无涯说要承她之苦,难道他真如此做了。
清秋微怔,目光落在师无涯身上,他着绀色劲装,眉眼深沉,少了年少时的慵懒散漫,从他的眼眸中,清秋仿佛见到青山寺里古井无波的师无涯。
师无涯和她一样,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
两年竟是如此的快,光阴从她的指尖溜走,消磨了她对师无涯的爱恨,到如今再见才是真正的平静。
师无涯箭步上前,目光清和,略带歉疚。
“清秋,从前你答应过我一件事,如今能否应我。”师无涯压低声音,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清秋眼睫扑闪,仰头望着他的眼眸,岁月沉寂中,再度交汇的目光好似一汪清泉,渐渐磨蚀了过往。
“何事?”
“陪我回一次杭州,我做你的哑奴,不言不语,可好。”师无涯疑了半晌,抿唇道,“你若不愿成婚,我等到你愿意,天长地久,我等你。”
此话一出,叫堂上的一众人纷纷别开眼。
韦南风眸光忽沉,忆起往事,心头生出几分不安。
清秋踟蹰半晌,本欲回绝,却听韦南风低声道:“应了他罢,清秋。”
韦南风不喜师无涯,付宅里人人皆知,可现下却替师无涯说话,清秋心下讶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师无涯喜不自胜,几度抬手想要抱她入怀,却又因不合礼数,收回手,只满目欢喜地看着她。
堂外大雪纷落,汴京满地清白,霞光渐起,铺彻长空。
酉时三刻,韦南风用过饭后,单独留下清秋。
正房内暖炉生香,临窗小几上摆放着几枝金黄腊梅,更添意趣。
“母亲,先前为何要替师无涯说话?”清秋坐至韦南风身边,韦南风垂眸叹气,从妆奁盒子里取出一叠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