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宅中细密的灰尘尚在漂浮,清秋远远地打量着那人。
她外祖母与她母亲秉性不合,清秋并未见过几面,若叫她来辨,倒不一定能认出来。
正屋端坐的妇人,见有人款款而来,喜得眉开眼笑,忙站起身去迎她。
“唉哟哟,这就是清秋吧?瞧着这么大了,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到底是金玉养人呢,我是你大舅母,你不认得我了?”刘氏攥着她的手,亲热地同她说话。
清秋微微蹙眉,想瞥开她的手,却又挣不开。
眼前这人,着栗色长褙子,梳着光洁的发髻,攒金戴玉,一眼瞧上去实在气派。
清秋是记得的,是他的大舅的妻子,刘氏,也是商贾人家。
“大舅母,先坐下吧,”清秋不动声色地转身,这才挣开她的手,朝云露道,“云露,上茶。”
刘氏欢欢喜喜地坐下,朗声大笑,“你啊,当真是气派,有几分官家小姐的模样了,我见了真真是欢喜。有你这么个侄女,我也跟着沾光。”
清秋颔首笑着,不言语。
刘氏眼珠一转,环顾四下,悄声问:“只你一人回了杭州?你母亲呢?你哥哥们呢?”
“只我一人回来了,不多时便要回汴京了。”清秋如实说。
刘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后大笑一声,起身拉着清秋,亲切道:“你多留些时候,母亲惦记着你们呢,一去汴京好似忘了我们这一家人,况如今江上有水寇你可晓得?前阵子,江上死了好些人,听说朝廷派了人来,我确实没瞧见什么人来,清秋你就住到咱家去,也叫外祖母高兴高兴。”
刘氏紧握着她的手,目光极为热切,清秋想要回拒的话说不出口,她此行回杭州本也有意去拜访外祖母。
只是碍于一些旧事,她心有不安,只想着送礼问安便好,那曾想过住到外祖母家。
若是能将母亲和外祖母之间的那层隔膜撕开,是否能让母亲心里好受些,清秋如此想着便应了下来。
刘氏笑得开怀,又道:“晚些时候我命人来接你,你且收拾收拾,我去和母亲说你回来了,她必定高兴得合不拢嘴。”
清秋将她送至宅门前,“大舅母慢走。”
刘氏连连颔首,笑着转过身,只一转身,她那挂在脸上的笑便阴冷起来,染上几分快意。
“夫人,要她回去,老夫人不得气死?”刘氏身旁的老婆子,眉头紧锁,看不透刘氏在想什么。
刘氏冷笑,全然不复方才热切的模样。
“你懂什么,我自有别的用处,韦南风自个儿要低嫁,谁知道她命好,还真叫她押中了宝。”刘氏语气冰冷,道:“她就是有个宝,也该送回来一个,谁叫她不看好自家姑娘,瞧着这般水灵,里头还不是个糊涂的。”
刘氏笑得狡诈,晃着脑袋,道:“嫁与我儿,刚刚好。”
第33章软禁
暮色四合,霞光铺陈,青砖白瓦上立着几只喜鹊,隔壁宅子几棵柿子树被啄得七零八落。
清秋饶有兴致地看着,一时兴起,放手上瞳瞳去玩。
瞳瞳被关了好几日,一朝得解脱,忙不迭地东跑西溜,清秋坐在廊下等云露绿柳收拾。
元智在树下逗猫,望着清秋道:“瞳瞳真有灵性,从不乱跑,饶是和它玩,它也不抓人。付娘子真是好福气,我也想要聘一只。”
清秋挑眉,走至树下,“你去问尹姐姐聘,她保准只一壶酒就允了。”
说着说着,清秋便坐至秋千上,秋千被云露打整过,木板上的灰尘悉数被擦干净,清秋倚着秋千,看指尖一缕光穿过。
元智摇摇头,嫌道:“才不要呢,贺夫人有了一坛子酒,就要无数坛。”
戌时三刻,刘氏打发人来接她,绿柳瞧着刘氏满脸堆笑,极为不适,总觉有些不对。
云露和元智也觉这刘氏太过热忱。
刘氏命身边老妈妈将云露等人安排在西厢房,绿柳本欲跟着清秋去见韦老太太,老妈妈却冷然呵斥。
“还是汴京来的姑娘?这点规矩都不懂,老夫人和自己孙女叙旧还需你们伺候?”
闻言,绿柳只得随她一道走,清秋示意她们放心去。
刘氏挽过清秋细嫩的双手,笑道:“母亲念着你,听闻你来,一众表兄妹都等着见你呢。”
清秋略微颔首,跟着她一道进了正房,檐下挂着灯笼,院里布局与旧宅所差无几,这还是她第一回进到外祖家。
“瞧瞧,汴京来的姑娘,清秋妹妹,来来认认人。”刘氏拉过她的手,撩开幕帘,室内灯烛明亮,一屋子里围坐许多姑娘和郎君。
坐在上首的韦老太太只懒懒地抬眼,她不言语,只几个年纪小的先出声,新奇地开口,“好俏的姐姐,不晓得姐姐说的什么话,是雅言还是吴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