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将有你死我活的一战,与其死守那失传的旧法,不如集各方之长自创一门绝学。所幸白虹与他磨合相当顺利,始终配合着他的节奏。
既是偷师,也是融会。
溯光面上闪过一丝愕然,却又迅速消弭:
“哼,有点意思。”
他转身遁入幽谷的深潭之中,随即潭面泛起诡异的波纹,而后汹涌翻腾,一股更为猛烈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响彻云霄的龙吟后,一头庞然大物从深潭中腾空而起。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是溯光的龙形原身。
他的身躯比起被困麻姑山时大了几倍不止。全身的鳞片都闪烁着寒芒,双翼舒展开来,身躯一如山岳般巍峨,双翼展开,遮天蔽日,每一次振翅都带动起一股席卷天地的狂潮,仿佛连风都被其威严所压制,无法自行流动。
天顶的时空裂隙即将吞没不周山遗迹,溯光仿佛已经失去耐心,猛然间张开巨口,一道夹杂着寒冰的吐息如同怒涛般汹涌而出,双翼猛然挥动,一道道龙卷飓风裹挟着碎石冰屑,将众人卷入其中。
宁绥被一击砸中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身体像是断线的风筝,重重地撞在不周山遗迹的石壁上。
“小绥!”
“师父!”
身体沿着石壁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瘫倒在地。宁绥全身痉挛,汗水与血水交织在一起,浸湿了衣衫。胸口一阵被挤压撕裂似的剧痛,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乔嘉禾第一个扑上来,将他抱在怀里,宁绥跪在地上,双手极力支撑着身体,意识却不受控制地慢慢模糊。
好痛……
好痛——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在颠倒,有那么一刻,宁绥实在很想不管不顾地昏死过去,可残存的意志始终强撑着不肯让他倒下。全身的神经都仿佛正在罹受凌迟般的苦楚,宁绥甚至不敢大口呼吸,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牵扯着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为之颤抖。
怎么办……夷微会来救我么?
共感的神识在此刻格外敏感,脑海中浮现出遗迹外的景象。漫天黄沙中,飞廉猛然跃起,夷微急忙举枪格挡,却只听得“铛”的一声巨响,枪身剧烈震颤,夷微咬紧牙关,身形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
见状,飞廉身形再次暴起,如同鬼魅般在夷微周身游走,每一次挥剑都险之又险地避开夷微的枪尖,却又在瞬间贴近,以雷霆万钧之势发动攻击。夷微已然竭尽所能拖延,但在连环攻势下逐渐落入下风,身上护甲也被划出一道道裂痕,血迹斑斑。
夷微摇晃着半跪下来,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
“他也……撑不住了吗?”
不,我不能输。
一如以往无数次在法庭上面对千夫所指,宁绥心中忽地生出一股倔强来。他抬手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暗暗想着:
“既然如此,肾上腺素,你再救我一次吧……”
龙息所过之处,流星一般的箭雨密不透风地射向众人。千钧一发之际,邓若淳持剑挡在宁绥和乔嘉禾身前,全身的血脉都被那恣意坠落的神威压得鼓胀出来。
“滚开!”宁绥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企图将他推开,“你会死的!”
铺天盖地的冰箭即将临体,预料中被穿透的剧痛却没有出现,三人一齐睁开眼睛,是祈和瞽展开羽翼,用身躯铸成一道护壁。那些箭矢全部扎进他们羽翼下最为薄弱的血肉,有的甚至贯穿了他们的胸腔,喷溅的鲜血几乎将他们全身打湿,二人却仍不动如山,任凭冰霜威光在体内横冲直撞。
宁绥顿时红了眼眶,战栗着哀求:“不要……不要……”
祈强撑着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想要伸手抱一抱宁绥,却只能脱力跪倒:“别哭……小家伙,你……还不能倒……”
宁绥将他接在怀里,又无力地随他一起跌坐在地。一片墨绿色的鳞片从他口袋中掉出,又迅速被扯入飓风。
那是墨玉的逆鳞。
当初在麻姑山,墨玉闯入白虹剑阵自戕后,同那些殁于不周山的龙族一样,身躯渐渐消散于长天旷野。邓向松取下她的逆鳞,用北帝派秘法加以留存,交给了邓若淳,此后又落到了宁绥手里。
那片逆鳞被溯光的飓风卷起,飘浮起伏在空中。溯光的理智因这逆鳞短暂回笼,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它,口中喃喃地:
“墨……玉……”
“我的妹妹,我唯一的……”
遮天蔽日的神威终于在他短暂地失神时渐渐沉寂,为众人争取来喘息之机。宁绥慌忙将重伤的祈和瞽护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真炁为二人续命,那些真炁被强行灌入他们经脉,却又被溯光灌注进去的力量排挤出来。
“怎、怎么会……”
“不,小家伙,别白费功夫了……”祈按住他的手,气若游丝,“抓住机会,不然……就来不及了。”
“她天资从不在我之下,不周山崩塌后却再无机会渡劫飞升……”溯光仿佛已然陷入了过往,神情恍惚,唇边漾起一丝笑意,“她那么天真灵动,原本不该卷进这些事端……是我害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墨玉……是哥哥不好……”他将逆鳞按在心口,“很快就结束了,哥哥会救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