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通电话打不出去，但手机屏幕上备注为【征十郎】的来电显示却突然跳了出来。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吓了一下，自己整理好情绪之后，还是犹豫着接通了，只是说话的语气到底有些不足：
“喂，是征十郎么……”
“悠，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电话那头的赤司征十郎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来意，就像以往他们聚在一起商量事情那般，似乎原本那几日他们之间的微妙气氛不曾存在过一样。
“……什么事？”
对方的态度过于自然，这让原本就因为心事重重而睡不太好觉的内海悠被带了节奏，下意识就接话了，直到他听到赤司那边的说话声才有些反应过来，不过这时他自然也不好再插话——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只是想让你帮忙准备几份空白的表格，最好是来自医师协会内部的，表头什么的都无所谓。”
赤司征十郎说出了自己这边的要求，中午订了，又提起了一个话题，“对了，我听阿淳说过，你最近——就是新塔那件案子发生之前的那段时间——和浮宫有过不少次会面？”
内海悠虽然不觉得这做法有什么奇怪或者不对的地方，但曾经态度微妙的他们，突然提起一个这样的话题，让他总有一种赤司是来兴师问罪的感觉，回答这个问题时的语气也变得有些艰难了：“……是。”随后又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我找他大部分是为了那些资料的事情。”
“啊，这我知道，浮宫已经把U盘给我了。”大概是内海悠的态度让赤司觉得有些玩味，他回应的时候话音中还带了点笑意，“我找你除了要那些表格之外，还有就是希望，如果这些天有人打听你和浮宫之间的关系，只要实话实说就好了，比如，你们之间的见面。”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内海悠因为赤司的态度渐渐放松下来，也终于拿出正常的态度来应对了，“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出这样的消息，会不会让浮宫的处境更加困难……”
“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赤司征十郎的声音永远都透着那股可靠的气质，“浮宫家内部或许会引起些波澜，但是，将吾会没事的。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多关注一下今天的晚间新闻。”
晚间新闻……
这种电视台的新闻放送，如果不是插播的紧急消息，那必然是已经提前录制好的内容。赤司既然如此肯定的让自己去看，那么定然是他早就已经安排好的一步棋了。
“……我知道了。”
说完这些要紧事，电话那头的赤司征十郎又同他确认了一些别的事情，这才结束了通话。
面对气定神闲的赤司，这几天都没休息好的自己更像是个笑话。再想到，平日里自己甚至还因为能掌管他人情绪这点小手段而沾沾自喜……
内海悠不禁伸手捂脸，心绪乱的很。
若无其事戳了人家一顿心窝的赤司征十郎，此时其实并没有别人想的那么悠闲，他挂下电话后正打算翻翻篮球部最近的运动数据，虹村队长现在几乎把部里的事情都放权给了自己，他现在既然有身为队长的实权，自然要肩负起相应的责任。
只是津田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让他只得放下手头上这些事去见父亲。
“少爷，老爷在三楼书房等您。”
听到父亲一副要找他谈事的架势，他心里不禁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这些天，他搞出的动静并不小，甚至联系了云居小姐，根本不指望父亲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一想到这次做事的动机，根本不符合平时父亲所教导他的主旨时，他应对这次见面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他跟着津田管家不急不慢地走向楼上的书房，看着管家在得到允许后请他进门，他平息心中各种的想法和说辞进门之后，父亲合上书的声音和关门声一同响起。
“坐吧，征十郎。”
这个说一不二的男人并没有给他什么下马威，只是让他坐下。
赤司征十郎坐在父亲对面，等着父亲的质问。他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很多种说辞，有信心说服父亲将他的计划落实到底。
然而，他等了很久，直等来轻轻的一声叹息。
这道几乎微不可闻的气声，赤司征十郎差点又将它当成了幻觉。
“我曾经和你说过很多次吧，征十郎。”在他忍不住发散思维多分析一下父亲此时的想法时，赤司征臣开口说话了，“不要为一些无谓的事情付出多余的感情。”
自己所做的，怎么会是无谓的事情呢？又怎么会是多余的感情呢？
这场谈话与自己意料之中不同的开场，让他放弃了原本准备好的那些说辞，左右不过是些指责自己不从利益和理性出发的训话罢了，但这样的争论发生在他们之间毫无意义。
或许是见自己的孩子半天没有应声，赤司征臣敲了敲桌子，说道：“征十郎，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这才抬眼看向父亲，说道：“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
赤司征臣肃穆着一张脸，道：“你想做的。你想做的就是将我平日里对你的教导抛之脑后吗？”
赤司征十郎避重就轻，说道：“将矛盾引向乌丸集团的内部，既消耗了他们，又为我们的同盟争夺了时机。从利益出发，这并不是一次失败的行动。”
赤司征臣的脸色更沉，说道：“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那是因为我在背后给你盯着。如果你是事先就计划好了这一切，我不会多说什么。从这两天的动作来看，你为那个浮宫将吾四处奔波反而更像是临时起意。”
今天既然是为了教训儿子，赤司征臣说话也全然没有平日里的那套调调，一针见血地指出，赤司征十郎最想回避的那个弱点。
赤司征十郎垂下眼眸，嘴唇微动，似乎在想着该如何做出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