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看到他,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下来了,她的手指被夹棍夹的变形了,日后再做不了刺绣的精细活计,还得将那手炉折了银子还回去。
二娘子是陈二郎的媳妇,将钱财看的比儿子还重,他们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金府,只能忍气吞声。
仆役沉默了,不知怎的竟想起昨天出去采买的时候,听到的徐家重金悬赏,又从自己沾了灰的衣物看到媳妇的手指,有些迟疑的说道。
“……若是我们换个主家……”
那笔悬赏的银钱不但够他们赎身,还能给妻子治手,余下的钱还够去乡下买上几亩地,盖个房子,找些佃户吃租子,自家再做些小生意。
他是从外面买进来的,但妻子却是家生子,仆役不确定妻子愿不愿意离开。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老娘这辈子认定你了。”
媳妇没等仆役说完,就抹着眼泪说道,头两句还有些柔弱,第三句就显出了真性情。
“行。”
仆役也没犹豫,洗了把脸掩饰自己红了些的眼圈,又看了眼搓了好一会儿还是有些脏的手帕,便大步出了门。
金家做事的确隐秘,但他恰好便是知道的那一个。
那一天大早金大郎也不知发什么疯,直接往他腰上踹了一脚,然后就施施然的走了,仆役痛的半天没爬起来,看到外面没人的时候,便挣扎着爬进了灌木中,准备缓一缓再回去涂药。
金家附庸风雅,花了大价钱买了人家的多年爬山虎放到书房墙壁上,又栽种了一堆花木在窗下,本来打算营造的意境是采菊东篱下,结果他们忽视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多年爬山虎一招蚊虫二招蛇……
所以自从这些爬山虎移植过来以后,这边的窗户就再也没开过,加上下面的花木其叶蓁蓁,瘦小的仆役往里面一缩,除非打开窗户或者扒拉开花木,不然根本瞧不到人的半根头发丝。
然后仆役就听到了金家大郎跟金家阿翁的谈话,从雇佣的人到花费的钱,再到即将被套麻袋的倒霉蛋,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金家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他也不是第一天觉得不高兴,衣上的灰和媳妇的伤,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长安全民大找茬活动风风火火的时候,徐家传出了找到了罪魁祸首的消息,因为官府在其中发挥了主要作用,所以流程走的很快,短短三天的功夫,金家的判决便下来了。
于是人们也对金家的倒霉有了合的解释:这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专门给的天谴啊!
在这三天里,徐家的两位娘子选了最碎嘴子的长安大娘,专门绕着金家的府邸搭了梯子,每个大娘都带着一竹筒水坐在梯子上,用最直白的语言把金家从祖宗十八代骂到门口经过的自闭蚂蚁。
若是金家关门闭户试图隔绝声音,徐家还有那专门挑出来的大嗓门员工重复,主打一个强制性接收,顺便外扩到长安城中。
金家二老只是眼睛坏了脸伤了四肢废了,又不是耳朵聋了人嘎了,何曾听过这样粗俗的唾骂,当场便呕出一口血来,整个人瞬间就萎靡下来,金家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脸色铁青肢体抽搐,仿佛下一秒就要步上长辈后尘。
金家的判决下来了,有人坐牢有人赔钱,但因为徐墨阳谅解了他们,所以没人会被砍头,等到该交的罚款赔偿一交完,还在外面的人便拖儿带孙的离开了长安,至于牢里的……他们家没有坐牢的子孙!
孙女们倒是没走,被金母接回了丞相府养着,因祸得福过上了好日子。
在离开长安之间,金家除了几个亲近的仆从,其他的纷纷被发卖出去,没有人注意,徐家的一位女工的远房亲戚买了金家的仆役全家。
“就这么放过他们啦?”
秦娘子明知故问,徐墨阳听秦娘子数着手上从金家得来的财产,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穷家富路。”
他这人还是很宽容的,只要这些人能穿着粗布麻衣活着到岭南,他就不计较了,毕竟造孽的人都残了。
至于其他人的报复,那就看他们过去造了多少孽了。
“明天就要当众做肥皂了,材料准备好了吗?”
徐墨阳本来还在纠结若是富户大族知道了罪魁祸首,拿了方子成为垄断产业怎么办,结果还是人民群众的力量更胜一筹,至于官府在其中的重大作用……总要给点面子过去,不然那边恼羞成怒了怎么办。
肥皂的推广限制除了各方势力的虎视眈眈,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原材料严重不足。
肥皂的主要制作原料是油脂,但在这个植物油根本没发展起来的时代,徐墨阳暂时能选择的只有动物油,而出于种种限制,产量相对稳定且较大的只有猪油和羊油。
而这个时代的养殖牲畜放到徐墨阳眼里就一个字:瘦!
瘦,因为着脂肪含量低,一只猪就七八十斤,骨头内脏占掉一部分,再去掉瘦肉,就算把肥肉连着板油都熬干了,也弄不出多少猪油。
在这种客观条件下,肥皂的产量也被严重限制,加上权势之家的警告,徐墨阳只能遗憾的暂时放弃这门生意。
但现在不一样。
先不说猪石头那边的养猪场,今年为了让土地缓一缓,签下的合约都是种植黄豆的,榨油工具已经做出了一个小型的,只等到黄豆收获的时候,他们便能往外卖豆油!
鉴于古代物资的生产周期,徐墨阳毫不怀疑,等到肥皂方子拿出去以后,油脂的价格会暂时性的迎来一波暴涨!
你可能小赚,但徐家永远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