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一瞧,那挂绳竟然是金丝软编的,也难怪能经得住这么折腾。
老大夫没再想下去,只是将扳指放下,继续帮徐墨阳擦身子,他孙子头一回见到这么惨的人,刚刚已经在血腥气的刺激下吐了两回,但老大夫神色如常,甚至还有心情跟孙子讨论菜谱:
“中午我们吃猪血汤?”
看着孙子直接白了三分的脸,老大夫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孙子也意识到阿翁在跟他开玩笑,没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老顽童老顽童,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称呼!
阿花在被男人带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反抗,她在懵懂的时候便失了双亲,祖母拼尽全力也只是保证两人的生存,根本抽不出精力说这些本应该在家庭教育中耳濡目染的知识。
但阿花也不是傻子,她从这些大郎君的态度中知道“名节”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也就没有坚持要进去看徐墨阳,而是哒哒哒的跑去陪祖母了,让几个汉子很是松了口气。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那等着熬药的阿花祖母冲着他们瞧了几眼,又把视线移到被他们随手关闭的那扇门上,似乎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让你爹按纸上抓药……算了,我出去说。”
老大夫习惯性的开了张药效一般但便宜的方子,又想起面前的惨惨不是寻常人家出身,便打算出去问清楚情况再开方。
惨惨是老大夫在心里给徐墨阳的别称,取自凄凄惨惨戚戚,是老大夫独特的认人方法。
“……大概就是这样,你们选那种药方?”
老大夫十分友好的将选择权丢给了几个大汉,效果好的方子更贵,虽然可能对里面的人来说是九牛一毛,但他这边讲究先付钱再拿药,不兴赊账的。
大汉们了解了药效和价格方面的差距后,一时间有些为难,老大夫是个好大夫,讲究一文钱一文货,但关键是他们真买不起好药啊。
钱没带够……就算全带上了,也凑不齐这好药的钱。
“若是为难,其实还有一个法子。”
老大夫多精明的人,一下便猜到了原因,索性也不让大汉们纠结了,而是打算直接让伤者暂时苏醒,让徐墨阳自己做选择。
“我这边有一套针法,用了以后伤的再重的人每天也能醒来一时半刻,只是施针的一个月内极容易感觉疲惫,若你们决定不了,不妨问问里面的郎君?”
大夫的话说的实在,几人考虑了一会儿便同意了,然后就看到门直接被啪一下关上,只随着关门带起的风声飘来几句话。
“施针钱记得付,守好门等着,扎错了可能会死。”
扎错其实没什么,拔出来在再扎就是了,但老大夫必须把事情往严重里说,不然这群糙汉根本就不会放到心上。
老大夫的预计是对的,别的后果可能还能一笑置之,毕竟穷苦的庄稼人谁身上没点毛病?面瘫驼背之类的都是小事,但扯上人命以后可就不一样了。
几个人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好在都是高大的体型,索性便直接一字排开堵在门口,从根本上断绝了受干扰的可能性。
这个方法有几分憨,但的确好用,至少在里正带着包袱骑着小毛驴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几个人依旧连一只苍蝇都没放进房间。
里正问清楚了前因后果,便抱着包袱蹲在了大汉们的旁边,小老头弓腰缩背的模样看着着实有些可怜,从里正蹲下到老大夫出来的短短一段时间,里正已经应付了两拨询问,感谢了三次求助。
没办法,这场景实在是太像地痞欺负孤寡老人了,虽然这地痞长得略显正派,老人的衣物也要好得多,但那股味儿被演出来以后,人们便会不自觉的忽视一些细节。
“人醒了,进来吧。”
老大夫出门看了眼大汉们,确定能对得上数便又回了房间,为了避免伤者被打扰到休息,老大夫非常霸道的进行了规则的补充。
“最多进两个人。”
一个壮汉的脚已经踏进了门,又硬生生的缩了回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进去也只能当凑热闹的,平时倒是无所谓,但现在人还受重伤呢,只能讲究一些。
汉子们是真的都有自知之明,于是这名额便你推我我推你,转眼便从之前的香饽饽无缝衔接到烫手山芋的款式。
不过这种场面也没维持多久,主要是徐墨阳苏醒的时间有限,时间紧任务重,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最后进房间的,除了里正这个小老头,还有韩四郎。
这是几个汉子票选出来的结果,他们一致认为韩四郎的年龄最小,脑子肯定是崭崭新的好用,韩四郎不同意,但抗议无效,只能跟着里正进了房间,活脱脱一只蔫巴了的东北大白菘。
“劳烦里正了,我包袱里有钱财,用的起最好的药。”
徐墨阳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脖子,确定扳指还在身上才松了口气,才专心听老大夫讲自己目前的状况,并在里正进来的时候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拿过来吧,这个结解开有点费劲。”
见里正拿着包袱好一会儿都没有打开的迹象,徐墨阳叹了口气,还是将这份工作主动接手过来,在心里感叹喻娘子的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