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耶娘孩子生了一大串,光是活下来的就有七男二女,王郎君在家中排行第四,人称一声王四郎,不是头不是尾,在后面弟弟妹妹出生之前还有些宠,后来孩子越来越多,王家耶娘也就顾不上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儿子了。
家中的资源是固定的,你多拿一些我就少拿一些,王四郎是个不愿意争抢的,所以耶娘对他的关注也就越来越少,有时候吃食都是有一顿没一顿。
不想计较不代表好欺负,王四郎到了下地干活的年纪,好几次中午都没人送饭,饿了几次以后果断学会了磨洋工,算好自己一年能吃多少粮食,只种比自己的食量多一点点的地,却又被村里人冠了个懒汉的称呼,连婚事都艰难了几分。
王四郎也不太在意,他挺有自知之明,王家孩子太多,嫁过来的女孩要操持一家老小,他前面是一个哥哥两个姐姐,谁嫁进来都是受罪,所以每天只是笑眯眯的扛着锄头下地,挣着差不多能养活自己的口粮,一副万事不挂心的样子。
可能是天定的缘分,王四郎有次上山找野鸡蛋,恰好碰上给猎户说亲,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坑的媒婆,扔了根绳子把媒婆救上来背下山以后,媒婆就对王四郎的婚事上了心,拐弯抹角的问清楚王四郎的脾气品行,挑了黄屠夫家的小娘子跟他见了一面。
然后,王四郎就成了黄家的上门女婿,王家耶娘也有了十贯钱给孩子当聘礼嫁妆。
“给我带个猪耳朵回来。”
黄娘子也没扭捏,自家郎君是个什么性子,她在成婚之前就知道,虽然怠懒了些,待她却真的是一心一意的,就是这称呼……跟她阿耶真是一个水平的。
“没有的话,给你带个猪小肚。”
王四郎装作没看到黄娘子对这个称呼嫌弃的表情,左右瞧瞧没人,抱抱自家的娘子才快步走了出去,招财和元宝不都是一个词语吗,有什么好嫌弃的。
“给我来一碗好运馎饦。”
王四郎自然的找了张相对中间的桌子坐下,熟练的招呼着女郎,这边的馎饦分固定馅料和少量的随机搭配,固定的就是面片汤,要的人直接说馎饦就行,随机搭配要讨个口才,说一声好运馎饦,王四郎不挑拣面食,更喜欢新鲜玩意儿,每次来的时候都叫随机的。
“好。”
戴着口罩的娘子应了一声,她本来是给叶娘子的女工们做饭的,但现在也兼职做馎饦蒸饼之类的主食,可以多挣一些工钱。
“我要一份三文钱的配菜套餐。”
见娘子开始忙碌,王四郎也没有死盯着,这边的吃食都是有硬性规定的,带汤水的吃食,里面的食物至少要能冒出水面,一次不合格警告,三次不达标换人。
这边的配菜套餐是新推出来的,专门为想要什么都尝尝,却又不愿意兜着走的人设计,分了一二三文钱的档次,王四郎口袋充裕,要的是有茶叶蛋卤味的最高档。
一文钱,有一碗粟米粥,配一碟子泡菜一碗骨头汤。
两文钱,一碗粟米粥或者一个蒸饼,配泡菜骨头汤和鱼虾酱。
三文钱,可以点馎饦,配菜里有茶叶蛋和随机的卤味。
这是叶娘子看到有选择困难症顾客以后推出的搭配,同时兼顾了分量和价钱,一推出来就广受欢迎,当天的利润又小小往上跳了一个台阶。
“给我两个猪耳朵。”
虽然只营业了短短几天,但猪耳朵依旧成了卤味中最受欢迎的吃食之一,屠夫每天能杀的猪就那么多,猪耳朵只能先到先得,昨天甚至驴车刚到就被全部买走,让兴冲冲赶过来的王四郎伤心了好一会儿。
“只有大半个了。”
乌娘子一板一眼的开口,王四郎也没多犹豫。
“都要了,再看看有没有猪小肚。”
猪小肚可是好东西,切成细丝,加些茱萸蒜瓣炒了,那滋味……黄四郎吞了吞口水。
“有一个半。”
套餐里面的卤味都是乌娘子闭着眼睛夹的,夹出来什么部位就直接切固定分量的下来,同样充满了开盲盒的快乐,这半个估计也是之前被哪位幸运儿的盲盒开走了。
“都要了。”
黄四郎根本没有犹豫,他们夫妻两个的口味差不多,根本不存在吃不完的可能性,乌娘子说是多少钱他也没争辩,这卖货的女郎就像是那死硬的石头,想占便宜那是做梦。
“好。”
乌娘子依旧重复了一遍切卤味声明,确定黄四郎不介意以后,才把手放到了卤味上,这一套程序已经被客人们良好的接受,并且吸引了不少讲究的新食客,黄四郎也是过去的其中之一。
乌娘子在家的时候,没少因为这一板一眼的性子被人挤兑,妯娌都觉得她这么做是在故意抬高自己,公婆虽然没什么意见,但偶尔也会说两句,弄得乌娘子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然后叶娘子来了。
带着第一份工钱和吃食回去的时候,公婆和妯娌展现了前所未有的热切,乌娘子再也没听到过那些关于规矩的冷言冷语,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明白了——
钱是人的胆。
“切细些,猪耳和猪小肚分开装。”
乌娘子从回忆中惊醒,冲着王四郎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