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斋舲很快砸掉了那五袋高岭土,白色灰尘漫天飞,他杵着锤子回头看她。
都带着护目镜,灰尘下,看不清表情。
他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转身把敲碎的那些高岭土归拢,拖着麻袋去了一块干净的空地。
然后,又转身看了她一眼。
她应该走过去的,起码应该问问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或者,他应该主动跟她解释,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像早上那样。
但是两人都没说话,也没动。
半晌,谢斋舲在那边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也似乎是没有,他走了过来,头发和衣服上都是白灰。
而她因为站得足够远,身上干干净净。
“涂芩。”她听到他说,“刚才……很抱歉。”
第35章学会说不,才能找到出口……
涂芩一直到晚上上床,还在复盘谢斋舲这人到底是有病还是有病。
那其实是一个完全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碰触,成年人不都应该这样么,这只是一个一秒都不到的面积不超过一平方厘米的肌肤接触,发生了不要再提,那就是没有发生。
但是他提了。
提了也不是不行,他完全可以说刚才是不小心碰到的,虽然突兀并且尴尬,但是也算是一个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的方法。
可他,提了,说了一句抱歉,然后就没了。
涂芩当时因为太过震惊,都忘记问他到底抱歉什么?
而且说完之后,他直接就开始了下一个洗泥的流程,是真的在洗,把砸碎的高岭土丢到仓库中间那个凹槽里,加满水,用木头搅拌,撇去浮渣,再过滤。
这工作比一开始砸土块繁琐多了,一直到阿姨过来喊他们吃饭,那五袋高岭土也只弄了一小半,根据谢斋舲介绍,等过滤完成之后,还要把泥浆用细绢袋装好,渗水,再压成泥块,然后再加水,开始和面。
这五十袋全部弄完,估计得半个月。
这是涂芩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情,三月的天,外头春寒料峭,仓库里头开着地暖却又闷又热,谢斋舲在里头待了大半天,腰都没有直起来过。
他耐心好到出奇,进入工作状态以后仿佛整个人都和世界脱离了,静得可怕。
但是……
涂芩把脑子里的制陶流程清空,绕回到最初的脑回路。
他到底在为了什么道歉?因为不小心触碰到她道歉?可他们都心知肚明,他就是故意碰的,先碰了头发再碰了耳朵。
那就是因为故意碰她道歉?
那就是真的有病了。
涂芩翻了个身,拿出手机,时间不算太晚,她在想要不直接问问他,反正是他先开的头。
但是……
涂芩又把手机放下。
她想要问出什么答案?
她是不是隐隐在害怕,谢斋舲的抱歉,是在为他们那一瞬间的暧昧气氛,是在为他的动心道歉。
抱歉,他动心了。
抱歉,他不会再有下次了。
因为,她会因为对方动心了就离开,因为,他用那么哀伤的语气告诉过她,他害怕离别。
涂芩锁了屏,把手机丢到一边,在床上打了个滚,盯着工作室客房的天花板。
雪白的。
这房间真的不错,双人床,房间里有地暖和空调,一张书桌,速度时快时慢的无线网,据金奎说是特意从隔壁县拉过来的网线,容易抽风但是能用。
而且干燥,隔音。
空气里隐隐地还有那种烧焦的木头留下来的梵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