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半天肯定累了,”滕时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钞票,放在了老李面前的桌上,“请您晚上喝酒。”
老李浑浊又精明的眼底一闪而过一抹喜色,连连推拒:“哎呀您是贵客使不得使不得!”
一旁的儿子和儿媳也一个劲儿的说不用,但是眼睛都移不开了。
“收着就行了。”奚斐然在一旁开口,“继续吧。”
明明是这间屋子里年龄最小的人,但是奚斐然的举手投足间却有种震慑人心的气场,让人几乎能感觉到一种压迫感,忍不住按照他说的做。
老李赶紧点头,让儿子和儿媳把钱收了。
滕时不由得微微侧目看向奚斐然,自己也不记得怎么着重培养过奚斐然这方面气质,怎么就长出了这种强者风范,天生的?
啧,不错。滕时觉得自己竟然有点坐享其成,捡漏的感觉。
老李不再打马虎眼,又继续说了下去。
“滕坤的脑子其实也在一点点变好,他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神经兮兮的,恨不得风一吹都觉得是有人在害他。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他那种神经的想法虽然还在,但是被他深深藏了起来,不那么明显了,他从一开始只从门口接饭,到后来让我直接送进屋,再到后来,他甚至会和我聊两句,让我坐一会儿。”
“我能感觉到他已经恢复过来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多,结果有一天,他让我晚上带点酒来,他想喝酒。”老李吞咽了一下,“我带了酒过去,这次他留我一起喝酒,没想到他的酒量一点都不好,在他的醉话里,我终于知道了他们兄弟六个人死亡的可怕真相。”
滕时微微坐直了。
奚斐然:“别卖关子。”
“是,是。”老李头本想再要点钱,看到奚斐然的眼神,忽的心里就打了个怵,他深呼吸一口,回忆起了那个让他记了一辈子的夜晚。
四十多年前。
月明星稀,冷清的院子里久违的响起了喝酒划拳的声音,伴随着男人满是醉意的大笑。
“你输了!喝酒喝酒!”老李喝得红光满面,大笑着拍桌,指着对面的人,“喝!”
对面的滕坤眼神已经涣散了,无奈地笑着摇头,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整个人啪一下趴在了桌上,艰难地摆手:“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这就不行了,老哥你这酒量不行啊,”老李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搂住他肩膀,笑得醉醺醺,“按来说你们当兵的不是都挺能喝的吗,我记得你们七个当初在小院子不是天天喝……”
老李的话忽然顿住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吓出一身冷汗,偷偷看向滕坤。
滕坤趴在桌上,整个人烂醉如泥,眼皮都睁不开了,混混沌沌地傻笑:“能喝的是老三老五和老七,我不行的。”
他主动提到了自己的兄弟们!
老李的心跳忽然加快,他意识到这是自己能知道当时那六个人发生了什么的好机会,滕仲云醉得神智不清,随便套话,而且八成醒来之后什么都记不得。
“坤啊,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老李的好奇心旺盛到了极点,凑到滕坤耳边小声问,“你们那六个人怎么了,为什么没回来?”
趴在桌上的滕坤的身子忽的痉挛了一下,即便是在酒精的作用下,那种刻骨铭心的刺激依旧让他产生了反应。
“都死了。”他含混地说,“全都死了。”
老李心里咯噔一下,虽然预料到,但是听到他亲口说,他还是手心出汗:“怎么死的?”
滕仲云被酒精冲的通红的眼睛微微睁着,喃喃道:“我们执行任务……途中遇到伏击。”
在滕坤磕磕绊绊的醉话中,老李听明白了,他们一行人在遭到攻击之后,躲到了一处山洞里,那处山洞非常隐蔽且极深,怕被敌人追过来,七个人一路走到了洞穴最深处,本想着躲过搜查,却不成想天上忽然开始下大雨。
他们在洞里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等到察觉过来的时候,洞里的水已经漫了上来,他们进来的路已经被水淹没了。
几个人所在的山洞尽头的空间不过二十几平米,脚下的水一直往上升,好在这块空地是个斜面,几个人簇拥着站到了最高处,不至于被直接淹死。
“怎么办?”老五问。
老大说:“没事,等雨停,水就排出去了。”
可是天不如人愿,这场雨足足下了三天,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水已经又上涨了不少,七个人只剩下是十平米的空间,而且身上带的食物也都吃完了。
“等水排出去至少要十几天。”最懂地的老三分析,“咱们不能再等了,要不然得被饿死或者氧气耗尽憋死。”
山谷深处,信号根本发不出去,几个人商量之下,决定让水性最好的试着从来时的路潜水出去叫人。
但他们当时走到最深处足足花了一个小时,一个人潜水怎么可能潜那么久,就算是中途有空腔可以出来换气,但也不确定隔多远才有一个,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憋死,或者走错路再也回不来。
可是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就这样,水性最好的老二被派了出去。
剩下的六个人在漆黑的洞里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他回来,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两天,所有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气氛从一开始的平静,到沉默,逐渐变得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