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巧巧地探出一点点舌尖,司霖自己只是觉得有点发麻,认为并不需要这么大惊小怪。但撒琉喀突然黯下来的眼神,却让他质疑起自己的结论:“不是吧,烫红了?”
一时间,对方并没有回答。
“撒琉喀?”
疑问声落下,撒琉喀的脸猛地凑到咫尺的距离,司霖小半截舌头还露在外面,因为突然凑到眼前的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而沉默之人此时仔细端倪的表情,随即加重的吐息又让司霖问询的声音不自然地顿住。撒琉喀盘旋在地上的蛇尾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地面,一时间,木屋之内光影交错、尘埃轻旋,二人交错的身影宛若正在深情一吻。
“人醒过来了没——”
“咳咳!”
阿莱推开半掩的木门,向来敏锐度极高的撒琉喀一时失察,背脊因为身后窜出来的声音出现不自然的僵硬。
上一秒钟才将手搭在他胸膛上的司霖俨然被吓了一跳,似是受惊的小鹿一般,刚刚才冒出头的一点旖旎劲瞬间没了影儿。
两双眼睛同时看过来,阿莱浑身筛糠,支支吾吾半天愣是挤不出一个字。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两人的关系,只是撒琉喀一口一个“表哥”司霖又随时一脸纵容的样子让他不得不打消疑虑。再者,部落里的人传统又保守,他并非不知道还有这样特殊感情的存在,但听见过两三段刻骨铭心的传言是一回事,亲眼撞见又是另一回事
思考间,撒琉喀低敛眼皮,阿莱触电一样从地板上蹦起。
“还有最后一计药,我按照您的嘱咐准备的。”少年终于找回跟筋,只是本能的危机意识告诉他自己又闯祸了。看撒琉喀又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此地不宜久留。
留下药碗,阿莱随便扯了个借口迅速离去。
“砰——”的一声,漆黑的蛇尾将没来得及掩好的门关上,待司霖喝完汤药之后,再度凑近。只见他烁烁的目光锁定在被药汁浸湿的嘴唇上,显然是想亲。
床榻上的人类却再一次将他推开了。
看不见的角落里,泛着金属光泽的蛇尾碾碎了垫在桌角的瓦块。
司霖抹了把嘴,满脸不可置信:“我,我还以为”
村民都死了。
闻言,撒琉喀眯了眯眼,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以为我会杀掉所有人?”他又深深凝视爱人一眼,多了几分认真的意味:“也不是不行。”
司霖:“”
“那那些蛇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听见了村民们的惨叫。
“情急,先放出去吓吓人。”
撒琉喀一句话轻飘飘地揭过,司霖试图从他脸上读出别的情绪,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撒琉喀的语气是常见的漠然,说起生死还是那么不屑一顾,只是他当时就在现场,切身的体验告诉他——撒琉喀的杀意并非作假。
司霖的脑海中,无数种假设被建立又被推翻。他本来就不算特别聪明的脑袋最后得出结论——撒琉喀有在克制。换句话说,对方用一种近乎泯灭本能的意志在和刻在骨子里的弑杀本能抗衡。
这回轮到司霖诧异了。
他将视线移回到男人波澜无惊的脸上,深长地呼吸了几回。
接着,司霖又稳了稳心神,问:“那,大祭司呢?也活着吗?”
这次,撒琉喀的瞳孔中终于闪过一道暗光。
丛林之主骨子里镌刻的狠戾和阴沉总算显露出痕迹。
对方此时的眼神有些复杂,凝重中蒙着一层司霖读不懂的晦色,让死了一度怀疑自己问的是句废话。想必,狠下黑手的肇事者凶多吉少了。
然而撒琉喀身上的低气压却没有持续太久:“没死。”
司霖瞪大了眼睛。
撒琉喀:“但和死了差不多。”
男人语气如常,但毫无间隙的吐字,决绝不已的态度,却像是实施了比死亡残忍数倍的报复。他不经意从那个人类大祭司的记忆中窥见到一段属于两个人的往事,了解到所有疯狂举动的根源来自心思之人想要覆灭世界给逝者陪葬。
简直,愚蠢又可笑。
出生和毁灭每天都在丛林里发生,撒琉喀并不认为死亡是世间最痛苦的事。
但他知道,愚蠢的人类还有更惧怕的东西。
死亡之外,遗忘,才是彻底的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