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人话还都是我教的”
毫无征兆地,撒琉喀蓦地收紧手指的力量,将人鱼的脸庞掰得更近。
待再次对上人鱼双眼的一刹那,撒琉喀脸色瞬变。
愣住了。
——对方的眼尾,镀上了一层浅浅的绯红。
像是刚刚哭过。
前所未有地,撒琉喀那些暴涨开来的躁怒情绪仿若被这一点扎眼的红色刺破,他为之一愣,仿佛整个人再次被掏空,只剩下心脏以某种发疯的速度撞击在胸前的肋骨上。
少年怔然时一时卸力,反倒让人鱼从桎梏中彻底抽身。
下巴残存撒琉喀深深的指痕,司霖的内心更是揪紧。
他忍住酸涩感,再开口时连嗓音都带着轻颤:“我说的这些你居然都信?”
果然,这条冷血冷情的大笨蛇逮谁信谁,简直没救了。
等终于觉察到自己的鼻音,司霖难受得要命,又觉得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个。
想来想去,司霖差点要被胸口那一团浊气憋坏了,不假思索地再次反问:“撒琉喀,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还想着怎么用尾巴把我缠起来,好等我主动示弱?”
“不是。”
其实是想的。
撒琉喀被戳中心中所想,难得慌神。
从开始到现在,他没有一秒钟不想将眼前这条人鱼圈进尾巴里,藏起来,远离那些豺狼恶豹,最好只能让自己一个看。可是人鱼突如其来的那些混账话让他不得不认识到事情发展至此,自己看似呆呆傻傻又十分好哄的表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司霖仍然瞪圆了一双浅栗色的眼睛,因为撒琉喀的语塞进而确认自己占了上风,心中难免暗爽。
他终于拿出点为人兄长的威严来,学着对方的语气装模作样地扔出一句:“不是什么?怎么不是?和我说说看——”
话音未落,却见撒琉喀整副身体朝自己直直倒下。
一整个猝不及防。
人鱼的当下感觉是:沉,太沉了。
最开始,他因为撒琉喀突如其来的一倒浑身条件反射地僵硬,从手指到鱼尾无不紧绷。又咬紧牙关试图将身上这座‘大山’推开,将其视作另一种变向的、同“缠尾巴”一样另类的无取闹。
却在看见对方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时,司霖努力咽了口唾沫,发觉自己喉头一紧竟差点无法发声。
他低头注视着少年,声音里是不自知的慌乱:“撒琉喀,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
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司霖的手指不小心带过对方的皮肤,触手的体温比寻常更是低上几度——仿佛触碰的并不是苍白阴郁的少年,更像是失温已久的尸体。
一时间,人鱼脑海混乱一片,思绪纷乱不堪。他觉得身上的少年变得异常沉重,让他只能无声地小口喘气,好让自己从重压当中稍微收敛几分心神。
转头的瞬间,司霖对上了撒琉喀虚弱的视线。
“表哥,我不是故意不相信你的”少年伸手欲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手臂却摇晃了一下。
失败了。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就算是受伤,司霖也从没见过撒琉喀像耗尽了电池一般瞬间被抽走所有力气,他不由得追问:“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话音刚落,其中的关心和紧张不言而喻。
撒琉喀低头注视人鱼肉眼可见的慌神,冰凉的吐息若有有误地喷洒在对方脸上,与此同时,司霖也抬起脸,从近到即将失焦的视线中小心观察对方的状态。
怎料下一秒,撒琉喀先一步侧过头,将头埋在人鱼的肩头。
然后司霖听见他说——
“表哥,我头疼。”
那语气,全然不是之前凌厉逼人,的确是罕见的单薄又虚弱。
强者示弱,让人很快生出恻隐。
顷刻间,司霖居然生出无尽的懊丧,先前那点得意劲儿消失全无,仿佛方头痛到全身岿然失力全是因为自己的数道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