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有地道,哪儿是检修路线,哪儿没有监控摄像,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中途还换了两辆车,确保车牌号不被追踪。
新车后座有好几套衣服,挡板升上,两人换上干净的外套,把假发摘掉,和脏衣服一起扔进袋子里,起码从外表看上去不像是刚在血堆里打完滚儿出来。
“靠,前面设了路障。”阿特莫尔锤了一下方向盘。
再往前开就是西区,被称作下等人的老鼠窝,赏金猎人、流浪者家族还有一些小□□聚集的地方。东野家在这儿设关卡,真有种鱼塘撒网的感觉。
燕衔川透过车窗看过去,路口被横着拦上,十来个人守在旁边,手里都抱着武器,每辆车都被拦下来审讯一遍才放过。
“他们有权利拦截市民吗?这应该是违法的吧。”燕衔川仿佛一个遵纪守法的友好市民般发出疑惑的声音。
“在夜城,东野家就是法,政府的人不过是他们的走狗。”阿特莫尔嗤笑一声,“别说设路障,就是把西区整个炸了,搜查部的人敢放个屁吗?”
“我们已经被看到了,现在倒车立刻就会被视为有嫌疑,监控没拍到,他们不知道是谁干的,大家稳住,不要露馅。”
阿特莫尔放慢车速,缓缓停住,车窗摇下,他把胳膊肘搭在上面,好奇似的问道:“这不是希尔队长嘛,好久不见,你怎么还干起拦路的活了。怎么了,又出什么事儿了?”
一个留着黑色短发,穿着紧身作战服的女人垂眼看过来,干练得如同漫步的猎豹,“例行检查。”
“你刚刚去哪儿了,我要看行车记录。”
“送个货,赚点儿外快。”阿特莫尔伸手在显示屏上点了几下,调出行车记录,大大方方地给人看,一双眼睛深情又挑逗地凝视着对方,低声说,“有没有时间,要不要约一次?就喝点儿小酒,我保证。”
希尔的视线从车上的另外三个人身上略过,警告式地看了他一眼,“不约。”
她直起腰,对后面的人摆了下手,横杆升起,“少干点儿违法的事。”她说着,手从车上移开,向后退了一步,去审查下一辆。
前面后面的车都是车门大开,后备厢也被检查一通,他们就只是简单看两眼,这都不能用放水来形容,简直是泄洪。
几人还没问,阿特莫尔就自己开口解释道:“人脉,这就是人脉!”
哈珀哼笑一声,嗤之以鼻的态度一览无余。
安全屋是阿特莫尔的一个据点,一个两层的小楼。一楼堆满了各种杂物,翻倒的椅子,汽车发动机,各种乱七八糟的修理工具摆了一地,简直像个仓库,哈珀见状翻了个白眼,“男人。”
“嘿!我可听到了。”阿特莫尔在前头高声说道。
“现在安全了,来说说怎么搞成这样的,不是说不会闹出大动静吗?”阿特莫尔搬过来几个椅子,唉声叹气地说,“路障都设到西区来,估计全城都在戒严了。”
“塞拉博士脑袋里的芯片自爆了。”鹿鸣秋说。
“本来按照计划,哈珀会带你们出去,假装无事发生,现在凭空少了两个人,东野家一定会查到她头上。”阿特莫尔还要继续说,话却忽然被哈珀打断。
“无所谓,反正我也赚够钱了,早就想离开这儿,就是一直没打定主意,现在正好。”哈珀耸了耸肩,像是不在意的模样。
阿特莫尔又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他拍拍衣服站起来,“反正你自己有主意就行,我去买点儿饭回来,风头没过之前,你们就先在这儿待着,尽量别到处乱走。”
“我们去洗个澡。”燕衔川说。
鹿鸣秋如同屋檐下摇摇欲坠的风铃,脚步虚浮地走进卧室。
“你需要治疗。”燕衔川提醒道,“有药吗?”
“据点有,已经通知金环送过来了。”鹿鸣秋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墙,呼吸是勉强的平稳,“你去洗澡,我待一会儿就好。”
脆弱。
她像是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雏鸟,绒毛沾着露水,正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还要保持平静不露怯,不让自己被掠食者发现。
燕衔川望了她一会儿,抬脚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从花洒里流出,浇在她的头顶,干结成块的血痂被热水融化,沿着身体淌向地面。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回想起在车上的一幕,属于鹿鸣秋的身体重重撞进她的怀里,带着血腥气、火药与枪油的味道。
她很瘦,也很轻,演员的身份让她严格控制自己的体型,平时给燕衔川买的甜点,她一口也不动。
就是这样看似娇弱的躯体中,迸发出令人侧目的坚韧信念,她瞄准时那样专注,眼神里透着淡淡的杀意,更多的是一击即中的自信。
就像是一株吊兰,有着柔弱无害的外表,实际根须蔓延,将花盆的所有空间都侵占。
她思考鹿鸣秋的时间有些太久了,燕衔川猛然惊醒过来,皱了皱眉。
她在怀念什么,那连半个拥抱都算不上的触碰?只有高情感需求的人才会喜欢肢体接触,喜欢与同类进行亲密的互动。她不喜欢,也对此不感兴趣。
燕衔川思索了一会儿,试图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太长时间没有接触其他人的身体,心里觉得异样并且不经意地回想是正常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