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要给小小少爷办满月酒,楼家上上下下都热闹起来。
这样的大世家,嫡系子弟要庆生,本该老早就开始准备,现在虽说比较匆忙,但绝不会含糊,大伙儿麻利动身,都卯足了劲儿,务必要把这场宴办得漂漂亮亮。
家中侍从负责筹办,长辈们都立马准备礼物去了,顾江雪和楼映台也没闲着,有几个人的帖子他们得亲手写,确保能将几人请来。
顾江雪写好了给薛家和薛风竹的帖子,楼映台封上了奉神司的帖子。
这几日他们在家里忙得不可开交,都是些琐事,一天下来仔细想想,好像没做什么要紧的大事,但就是忙,白驹过隙,时间眨眼就从指尖溜走了。
还有,小久特别黏他俩。
小龙人用着三岁小孩儿的躯体,眨眼就学会了走路,并没有四肢不调,短短两天,学会的发音也越来越多,很聪慧,他对很多东西都好奇,什么都愿意玩,但前提是顾江雪和楼映台至少有一人在他视野里。
顾江雪和楼映台这么忙,侍从本想揽过照顾小孩儿的活,带他去玩,不打扰少主和顾公子做事,可一旦超过半柱香看不到两人,原本乖乖巧巧谁都能抱的小久就开始哇哇大哭。
边哭边跑,直到看见顾江雪楼映台为止。
他不哭的时候就不哭,吃饭穿衣都很乖,哪个侍从来照顾他都行,看着异于寻常地懂事,跟楼映台小时候有点像。
可一旦哭起来,那就是惊天动地,泪水决堤,哭得十分可怜,还停不下来,顾江雪和楼映台只能走哪儿都带着他,免得他把自己哭伤。
待在这两人身边,他就又乖乖巧巧了。
此时顾江雪和楼映台在堆满了纸张的桌案前,他就在门前院子里,跟拍着翅膀的小羽童一块儿玩,在院中一抬头,他就能看到自己的双亲。
顾江雪写完手里这封帖子,刚放下,小久就啪嗒啪嗒从院子里跑进来,扑进他怀中,举起小手:“花,花花!”
他手里一朵白色小花,顾江雪笑着接过来,随手给他簪头发上,幼童这个年纪,怎么打扮都可爱,他抱着小孩儿揉了揉,既乐又发愁:“哎,你说他像谁呢,我俩小时候有这么黏人吗?”
认人的小孩儿要是离开自己亲近的人,的确会哭,很正常,但小久并不怕陌生人,而且哭起来的那股劲儿太不对了。
顾江雪捧起小久的眼睛,认认真真看,鎏金的龙瞳中一片澄澈,像是晨间浮光涌动的清泉,最是纯净无瑕,甚至偶然一瞥,还带了点云端明镜的神性。
但哭起来的时候,那双眼中满是绝望,像是经历了世上最深的痛,让身边所有人都替他难过和心疼……不是一个孩子能有的眼神。
你以后究竟经历了什么呢?顾江雪轻抚他的眼角,我以后做得不够好,对你不够好吗?
楼映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笔,他静静地看了顾江雪和小久一会儿,思索良久,还是抿抿唇,问:“……顾家,你想发帖吗?”
顾江雪手一顿。
他脑中划过了顾家主和夫人的脸。
他俩温柔的模样和憔悴的神情几乎是同时在他识海一掠。
顾江雪嗓子紧了紧:“以楼家和顾家的关系……”
“我在问你。”
楼映台不知何时靠了过来,他从身后环住顾江雪的腰,把他和小久一起抱在怀里:“你不愿,就不写。”
这样的大宴,除了顾江雪和楼映台自己的人选,楼家长辈自然也要按照家中来往挑着人请,但楼映台的意思很明确,只要顾江雪不愿,楼家的帖子就不会写上云天碧水川的名。
顾江雪是做过少主的人,懂得大局,知道这种时候,似乎该识大体,本就是他把楼映台连累拖下水,所以更该做对楼家有好处的选择,但是……
但是楼映台在问他愿不愿意。
不管是对顾家夫妇的感恩想念,还是怅惘……顾江雪如今都没有想好自己该用什么神情对着他们。
或许日后总有一天能想明白,但此时,顾江雪喉中动了动,轻声道:“……我不愿。”
楼映台没有半分犹豫:“那就不请。”
顾江雪忍不住侧头,想看看楼映台,但这个姿势靠的太近,很容易将面颊蹭到一块儿,顾江雪只得微微侧过:“你是楼家少主,不再想想?”
“我是楼映台。”楼映台道。
无论有多少个身份,他都是楼映台,他一直以来都走在自己的路上,无论是君子端方,还是智计手段,行事出言,只要对得起“楼映台”三个字,就对得起他任何身份。
无论是楼家少主,还是……顾江雪日后的道侣。
现在还得再多一重,小久的爹爹。
顾江雪嘴角抑制不住扬起,屋外的风裹着花香吹了他们满怀,顾江雪到底还是忍不住在此刻看看楼映台的模样,偏过了头——
楼映台抬手,盖住了小久的眼睛。
他们的唇瓣轻擦,带着暖阳与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