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脸上现出痛苦之色,愧疚地望向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不敢想,一想到自己原本天资聪颖的亲生女儿遭遇的那些苦难,她都恨不得打自己一顿。
她的心痛到彻骨,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
顾氏又是一声叹息,知道小姑子一向心软惯了,必是在左右为难。她语气凌厉起来,“今天这事叫我碰上了,那么我就来当这个恶人!”
裴元君全身发凉,从头到脚一片麻木。舅母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拿走给那个傻子吗?
她已经没有嫡女的身份,这还不够吗?
“母亲…”她求救地看向沈氏。
沈氏痛苦别过脸去,不敢看她。
顾氏怒了,“元君,以前你母亲老说你如何知理明事,今日一见你实在是令人失望。你占着元惜的身份十五载,期间受尽你母亲的疼爱,锦衣玉食绫罗绸缎享之不尽。便是揭穿你生母的种种恶毒,你母亲依然愿意将你养在轩庭院。事到如今,你不知感恩,反倒还想占着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是何道理?”
裴元君被顾氏一通说教,脸皮子红了白,白了红。偌大的厅堂内,像有穿堂风狂啸而过,将她身上的体面扒得干净。
她很想有骨气地反驳,可是她深深知道那些东西将是她最后的一丝体面。
“我也是不那等刻薄之人,往年昌其侯府送你的生辰礼你便留着吧。至于你母亲的陪嫁,你是一件都不能占着,因为那些东西都是元惜的。”顾氏说到这,对恍恍惚惚的沈氏道:“今天我做为舅母,我就替元惜出这个头!”
过去十五年,裴元君身为侯府唯一的嫡女,沈氏唯一的孩子,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沈氏对她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那些个陪嫁的东西,不拘是玉器名画还是首饰珍宝,裴元君想要什么她会双手奉上。
半人高的美人瓶,雕刻精美的珊瑚盆景,通体碧绿的玉貔貅,件件珍品随意地摆放在裴元君的屋子里。妆奁处几个精美的匣子,匣子里硕大的珍珠头面、镶玉镂金的各种钗环琳琅满目。
顾氏端坐在正中间,看着下人们忙碌。
裴元君的心在滴血,感觉自己的体面被人扒得干净。最后顾氏说到做到,除了昌其侯府送的那些东西,屋子里像是被洗劫一空。
原本精美的布置变得空荡荡,只剩一个空架子。
那些东西摆在一起,顾氏问裴元惜如何处置。裴元惜并不在这些东西,认为还是交还给沈氏处置为好。
顾氏感慨她太过懂事,越发对她满意。
看向裴元君的眼神,便不那么好看了。“你是庶女,这些东西不是你应该得的。我原指望你是个懂事的,不需要我亲自来教你就能把东西主动让出来。不想你到底是叫人失望,枉费你母亲这么多年对你的疼爱。”
顾氏的话,再一次扎得裴元君的心滴血不止。“舅母,我只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这些东西本该就是母亲的,理应还给母亲。”
不说是裴元惜的,只说是沈氏的。
顾氏意味深长长地看着她,对沈氏道:“以前你总和我说元君多么懂事贴心,我看不过尔尔。比起元惜来,她真是差远了。前些日子我还听说什么玉佩的事,我瞧着怕是有人存心诬陷。”
沈氏面臊到无地自容,自己早该这么做的,可是她狠不下这个心来。如今娘家嫂子出了手,她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百般不是滋味。
她想起玉佩的事,又想起在水榭元君推元惜的那一次,还有那摔断的玉笔,她的心开始动摇。元君…以前不想,是因为元君是她的亲生女儿。可是现在想想,似乎很多事情都和自己以为的不一样。
裴元君看出她脸上的怀疑,心不停往下沉。她强忍着恨意,努力装作明理的样子,“母亲,舅母实在是误会我了。我之所以舍不得这些东西,是因为它们都是母亲你给我的。”
东西是母亲给的,舅母凭什么说是她占着的。她以前是侯府嫡女,这些东西她都用惯了。如果她还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有谁敢说她半个不字。
说来说去,都是这个傻子坏事。
要是傻子一直傻下去,是不是就没有现在发生的一切?她隐恨的目光不自觉看向裴元惜。“母亲,这些东西我都不在意。别人误会我也好,说我不懂事也好,我统统都不在乎。我知道母亲疼我爱我,我有母亲就够了。”
裴元惜望过来,裴元君竟然是在效仿自己。
顾氏皱眉,这些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她可不是什么好性,对沈氏道:“这什么人生的孩子,自然是像什么人,有其母必有其女。元君亏得是你养大的,性子才没有同那个毒妇一般。不过小心思倒是不少,知道眼下最应该巴着谁不放。”
“舅母,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母亲疼我十五年,我心里特别感激。我知道如今我是庶女,你们因为我的…生母都不喜欢我。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母亲。”
裴元君孺慕地望着沈氏,她以为沈氏定然会感动。
谁知沈氏闻言下意识往裴元惜那边移了两步,离得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