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懂这话的意思,明明白白看到裴元惜眸中的冰冷。更让她如坠冰窟的是,她似乎感觉裴元君在听到这话之后,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好狠!
“嗬嗬。”她发现粗哑难听的声音。
裴元惜同情又惋惜,“李妈妈你别怕,你是三妹妹的生母。我相信只要你还活着,三妹妹迟早有一天会认你的。她是你的亲生女儿,没有你哪里来的她。”
最后这一句,听在李姨娘的耳中只有绝望。
那两个婆子又是一迭声的夸赞,好听的话不要钱地往外说。直把裴元惜夸得天上有地上有,又有孝心又良善。
裴元君越发痛恨李姨娘,满脑子都是疯狂的念头。如果这个女人不在了,是不是母亲的心里就少了一根刺?如果没有这个女人,别人是不是就会慢慢忘记自己的生母是谁?
此念一起,再也挥散不去。
李姨娘全身发寒,突然往前一扑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她磕得又快又狠,很快额头渗出血丝混着泥土好不可怜。
一个婆子道:“二姑娘,李婆子定是在感谢你。”
“就是,这个恶妇也被二姑娘的良善感动了。”另一个道。
裴元惜动容,“她坏事做尽,如今也知道错了。想想她也是可怜,一辈子都在为三妹妹谋划,可惜三妹妹并不领情。罢了,日后你们多看着点,在吃食上别亏待她。我记得她爱吃干菜炖五花,还有鱼汤,你们记着一日都不能少。”
李姨娘磕头的动作停下来,绝望的眼神带着恨意死死地瞪着她。
她目光越发怜悯,“想来你很欢喜和三妹妹住在一起,她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如今你们母女团聚,自是该享享真正的天伦之乐。以后我就不来看你了,你好自为之。”
“二姑娘真是心善,干菜炖五花那可是好东西,寻常人家一年都吃不上一回。”
“还有鱼汤,那也是好东西。”
两个婆子感慨着,再次觉得裴元惜心太善。
转头一看气得脸色铁青的裴元君,越发高下立见。果然庶出的就是庶出的,跟真正的嫡女没法比。
裴元君能不气吗?
那干菜和五花,还有鱼汤都是她最厌恶的菜。她知道裴元惜是故意的,这个傻子根本就是在刁难她。
“你,你明知道我不爱吃…”
“三妹妹!”裴元惜脸一沉,“你怎么能只想着自己?难道你忘记李妈妈是如何为你的?你连一口吃的都不愿意顺着她吗?”
“难道二姐姐想我吃白饭?”
“白饭不能吃吗?”裴元惜眼神渐冷,望向那住了十五年的屋子,“我记得我以前可是常吃白饭的。”
裴元君恨得不行,这个贱人果然是在报复她。她可是主子,怎么能屈就一个奴才,还天天吃干菜五花喝鱼汤,光是想一想她都想吐。
她还没说出来,婆子就把她的话堵了回去。婆子的意思是让李姨娘跟她一起吃是夫人开恩,是想让她们母女好好相处,她要是不领情那就是忘恩负义。
婆子只差没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狼心狗肺,是个白眼狼。气得她狠狠瞪着还跪在地上的李姨娘,一见对方脸上的血水混着泥土红乎乎的一片,恶心得她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在她恶心难受时,裴元惜在下人们的恭敬拥护中离开。
院门被关上,她还听到两个婆子不小的声音。
一个道:“三姑娘真是太不懂事了,亏得以前夫人那么疼她,原来这般自私自利。还真是不比不知道,比起二姑娘来她真是差得太远。”
另一个感慨,“谁说不是。不是我说李婆子,这一辈子也不知道图个什么,害人害己。害了二姑娘和夫人,到头来被亲生的骨肉嫌弃,真是恶人有恶报。”
谁要那个贱人好心!
气得裴元君踢起一捧土,那土扬在李姨娘的头上脸上,更是脏污狼狈又埋汰。她既不给对方清理伤口,也不管对方的死活。
转身回屋,“嘭”一声关上门。
留下李姨娘一人坐在地上,凄凄惨惨像个半死不活的乞丐。
裴元惜出院子后慢慢地走着,沿途的景致勾起她的记忆,她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趴在草丛里,一脸傻气地找着蛐蛐儿。遮荫的树底下,她曾无数次坐在底下躲阴。
那些刻在骨子里困顿无依的岁月,如何能忘。
李如兰、劳平珍、裴元君,李义。
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