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见过她,那时候她尚未开明智。他记得她娇憨的模样,厚重的刘海。万没想到再见之时,她是如此惊艳。
裴济细心观他脸色,心里又涩又欢喜。涩得是妹妹终有一天要嫁人,自己不再是妹妹最亲近的男子。欢喜的是沈世子对妹妹印象不错,日后妹妹如果能嫁到昌其侯府算是一门好姻缘。
双方互见礼,裴济问她去哪里。她说要去迎接宣平侯,他们便没有过多耽搁。
一个人傻与不傻,区别如此大吗?沈长寅望着她的背影想。
素净的裙,淡雅的步姿。那不经意间的一个回眸,带着看轻一切的从容。烈日骄阳之下,如同一朵缓缓盛开的莲花,摇曳生姿独自芬芳。
他的心像被微风吹过,风中夹杂着莲花的香气。那香气萦绕,久久在心头挥之不去。直到裴济唤了他两声,他才如梦初醒。
裴元惜将将出了二门外,便看到宣平侯皱着眉回府。待见到女儿乖巧迎接时,他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父女二人就在前院喝了解暑的绿豆汤,他提了一嘴洪宝珠想找她玩的事。
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之前下朝的时候洪将军突然说恭喜他。不是冷嘲热讽,没有含沙射影,甚至最后洪将军还别别扭扭地试探,说是自己的女儿想来侯府做客,不知方便与否。
他想着元惜没什么朋友,想同意来着。后一想又怕元惜不太愿意和洪宝珠那样乍乍乎乎的姑娘交好,所以含含糊糊地表示这是孩子们之间的事,理应由她们自己决定。
裴元惜当下表示欢迎,“我回头就给洪姐姐下帖子。”
“你还记得她?”宣平侯问,也是觉得新奇。洪家那位大姑娘在东都城风评可不太好,他这些年同洪将军不对付便多留意过一些。听说东都城里的贵女们交往,从不带洪姑娘一起。洪姑娘是贵女圈子里的异类,明明身份不错却没有人愿意同她往来。
“记得啊。”裴元惜道:“我记得洪姐姐替我抢回银子,由此可见她是一个热心肠的人。旁人诽她谤她,我见到的她却有一颗侠义之心。传言诋毁不可信,一个人的品性才是最重要的,我相信她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
听女儿这么说,宣平侯没再多说什么。若是以往他少不得要和女儿多说两句,然而今天他有些心不在焉,眉头不知不觉中又皱成一团。
裴元惜关切问,“爹,可是朝中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
“没,没有的事。”他喃喃着,自己是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早朝时,陛下临朝。
他明显感觉陛下十分关注他,那种关注太过热烈殷切,他想忽视都难。除了陛下的关注,大都督冷冰冰的目光也时不时朝他这边扫来,令他如同脚底生针站立难安。
一热一冷,恰比冰火两重天,让他备受煎熬。他心惊胆战地立在臣子们中间,生怕陛下一个心血来潮重用他。
不是他不想被重用,而是怕被陛下看重。
这天下江山,明着姓商,暗地底姓公冶。他们为臣者哪能一臣侍二主,虽说大都督亦是臣子,但他们心知肚明,商氏天下指不定哪天就姓了公冶。
别看陛下正值立后选妃之龄,各世家臣子们表面上热络谈论,其实大多不太愿意把嫡女送进宫。也有人说大都督和陛下情同父子,指不定没有那些个他们猜测的间隙。是以对于送女入宫一事,还是有很多积极的臣子。
下朝的时候,他走得极快,生怕被陛下叫住。
便是如此,还是听到几位同僚在议论陛下对他的态度。也不是真酸还是假酸,有那么一两位居然还恭维他,说什么日后若是腾达莫忘提携云云。
对于陛下的态度他百思不得解,心里忐忑不安。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大都督在早朝时看他的目光绝对不和善,他需更小心才是。
朝堂之事,他自是不会说给女儿听。
裴元惜知他不愿意说,便没有继续追问。
顾氏在轩庭院的那一通发作,康氏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
作为一个婆母,康氏不好过多指责沈氏的不是。二娘也好,三娘也好都是她亲生的孙女,这种事情原指望沈氏自己理清。
既然沈氏糊涂,顾氏身为外家舅母处置此事,自是再合适不过。
她一早得到消息时,便和云嬷嬷感慨。也亏得沈家舅母是个拎得清,此举看似不留情面,却是最好的结果。
总不能嫡庶含糊不清,徒留后患。
听到裴元惜没有要那些东西时,她是连连称赞。眼皮子不浅,不落井下石,二娘确实有嫡女风范。
转头让云嬷嬷开了自己的库房,挑了好些东西送到水榭。头面首饰,布匹玩器,满满当当装了两只箱笼。
裴元惜倒是没有拒绝,欢欢喜喜地收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