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似乎整幢山脚下的别墅都被彻底笼罩在浓夜的寂暗之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书房内,彼此交错的呼吸,反而更显两人咫尺之距——
是禁忌之距。
谢洵之想抽回手去检查一下情况,可左腕却被柔软的手掌牢牢笼住,挣不开。
身牢犹在,心牢已经荡然无存。
越界的旖旎早就先一步烟消云散。
理智回笼,他照旧是克己复礼、清清冷冷的小叔叔。
谢洵之下意识皱了皱眉,想叫名字提醒注意分寸,却听到耳边哼哼唧唧的委屈说着“叔叔我害怕”。
柔软的声音,如越缚越紧的蔓藤,顺着手腕上的温度,一点一点攀上他的腰腹。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周予然已经柔弱无骨地半倚在了他怀里——说是“倚”倒也有些冤枉了。
很聪明,也有分寸,知道叔侄之间的安全距离——两人保持着一坐一站的姿势,柔软而富有肉感的脸颊皮肤散发着某种带着水果清香的温热气息,就连小巧的鼻尖,距离他的身体也尚有一指的距离,只是停在他衬衣纽扣自上而下数的第四颗口子上的呼吸,已经顺着纽扣与纽扣的缝隙,烧到了他衣料下的皮肤上,像燎人的火舌,烫得皮肤都会有短暂的战栗。
朦朦胧胧的夜光漏窗而入,身前的少女目不能视物,茫然无助到只能依赖身边唯一的救命稻草,委屈又柔弱地在向他求助。
“叔叔,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窗外雨声淅沥,圆月藏于阴云,晦暗的书房里,落地成双的影子,连姿势都透着暧昧的罪恶感。
谢洵之向来自认磊落坦荡。
三年前,即使主动如蒲苇,他依旧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此刻,他居然也有一瞬掩耳盗铃的庆幸,不用去直面狡黠的眼睛。
他不知道裴蓉是怎么找到那个哥哥的替代品。
眼前的周予然,花粉过敏随了哥哥,就连夜盲症,都跟哥哥如出一辙。
倘若仔细看五官眉眼,他甚至还能在脸上,找到疑似哥哥的痕迹。
只是相比哥哥的沉稳内敛,的顾盼神辉里,更多了一分这个年纪特有的灵动。
这是裴蓉在哥哥去世后,留给宋家唯一的念想。
二十年前,周予然的新生,是延续哥哥血脉希望的唯一证明,曾经帮当年的父亲走出了中年丧子的阴霾,也替幼时顽劣的他减轻了哥哥身故的负罪感。
他就是的叔叔,这种时候,能做的,是一个长辈对一个晚辈的关心,而不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关心。
所仪仗的立场,是辈分,而非性别。
他有半分逾矩的念头,都愧对花园偏堂里神佛和哥哥。
举头三尺有神明。
被乌云遮蔽的每一颗星辰,都是一条不被宣之于口的道德律令。
窗外秋雨不止,电闪之后,很快就是雷鸣——
也是对他的一次警示。
谢洵之于夜色中拧眉,听着楼下隐隐走动的声音,应该是有人起来检查别墅里的电路。
“予然,别害怕,我在这里,我乖乖坐着,不要动。”
温柔的声线有安抚人的作用。
扣在他手腕上的力道,也的确随着他落下的话音,有了一丝丝放松。
不过,也仅仅只是放松了一丝丝而已,周予然像一只在夜里收到了惊吓的小雏鹿,牢牢攥着他,不肯让他走。
“那叔叔也别动,我不动,我就不害怕了。”
“……”
僵持是个死循环。
握着他的手腕,语气柔弱得不能自理。
突如其来的停电简直就是神来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