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希的话像冰冷的刀背,每个字都没什么攻击性,但听起来却格外凉人心。
明明已经是初夏,身体却像在过着冬天,骨血被冬雪浸泡。白露听她说话的方式有点难过,脸色霎时间有些发白,她没回答乔希那句话,只是说:“你快考试了,我来这里看看你。”
乔希点头哦了声,手上动作没停。
小区有些老旧,走道里是感应的灯,不需要整出太大的动静,走到门前灯自动会亮起。
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放下书包后客气地对着身后的人说:“我去烧点水,你随便坐。”
头顶的灯不比外面的路灯明亮多少,眼前昏昏暗暗的。灯光昏暗,时不时地闪烁着亮度。
屋子里的面积不大,狭小拥挤,家具也看着很破旧。
白露在白天花了很多心理建设,可当亲眼看见女儿现在的居住环境时,那种自责的感受被无限放大。
在进门看见乔希居住环境的那一刻,她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了。眼泪收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鼻腔和绞痛的心脏里涌出一阵悔恨的酸意。
原本一直冷静优雅的人此刻的泪水像是止不住的流水,一直在哭,她抱着乔希,满脸歉意和心疼,她说:“对不起。”
白露调整状态,快速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对不起希希,我其实一直想找个时间和你当面好好聊聊。”
“但是过年的时候妈妈生病了,在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后来病好公司接了项目我忙着各地飞,直到这两天才忙结束。”
乔希原本有一肚子带刺的话想说的。
她想埋怨白露丢下她,想怪她放弃她,更想斥责她作为一个母亲根本不爱自己的孩子,对她不负责任。
但她现在看见白露这样,她眼睛也跟着红起来,那些打过无数次腹稿的设想在这时候开不了口,她选择扭过头,手背抹去坠下的眼泪。
乔希有点冷漠,语气里也有着烦躁:“你别这样,好好说话行吗?”
白露听她的话,拍了拍脸擦眼泪,调整着情绪再次开口,“对不起。”
“当初我不应该把你丢在南浔,”白露的声音有些哑,她说,“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会是这样,也没想过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之前都是妈妈不好,是我做的选择伤害到你,让你在这里经历那么多。”白露说着说着眼泪又在快速坠落,滚烫的泪水滑落在乔希手背上,烧得她心里很乱。
白
露的抱歉是想和乔希修复母女关系,是对乔希这些天强硬态度的退步妥协。
司家有钱,他们一家的生活质量都在线,而白露现在流的每一滴眼泪,都是因为看到乔希现如今的生活环境后的心疼。
道歉的话说出口是想要原谅。
可是原谅的话,乔希做不到。
从年初抵达南浔开始,乔希想过很多次回南苔的场景。
是她拿着南苔新学校的转校证明,哪怕自己办理入学也无所谓,她等过春天,熬过夏天,踩着秋天,又度过寒冷凛冬,都没能离开南浔这座小镇。
四季更替,乔希不再期待白露接她回家。
她做不到心平气和地对待白露,她心里对白露始终都是有怨气的。
尽管她很不想承认,尽管她想装作不在意,但此刻夺眶而出的眼泪,都在告诉她,她就是对白露有怨。
昏暗的房间里,白露拍着乔希的背轻拍,就像是小时候那样,带着安抚性的靠近。
女人在黑夜里温柔地承诺,“对不起希希,妈妈以后再也不会把你丢下了。”
“我不奢求你能立刻原谅我,但是你还有几天就高考了,这几天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潮湿的水汽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乔希不知道司嘉文现在备考是如何,但是此刻,在距离高考最近的那几天里,那个一向强势好面子的白露说要留在南浔照顾她。
有些难以相信。
可是她有点贪心,头一回感受到白露那里的尊重,她想抓住眼前的这一点温度。
厨房的热水烧好了,一阵沸腾后恢复平静。
乔希摸了摸脸,语气冷冰冰的,不愿意那么快就低头。她说:“我事先说好,我不愿意去京市读书。”
不是讨厌京市。
是讨厌自己被当成附属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