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这男人怎么样,至少自己以后不用再因为单亲带孩子被人当饭后谈资了。
那会儿她的关系网很小,小到大家思想都很封建,还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
他们默认离婚这事儿不光彩,丢人,却不觉得有个烂人渣丈夫更苦命。
这种思想在卢丽娟脑子里扎根发芽,直到现在都改不掉。
结婚后,她这个儿子更懂事了。
不哭不闹,努力学习,笨拙地学习做家务,知道讨好爸爸,因为爸爸开心了就会对妈妈好些。
迟正兵有段时间当真温和顾家,虽然依然跟卢丽娟吵架,但在外面也踏实打工,赚的钱就拿回家,周末带他们去吃顿好的。
卢丽娟当时只觉得丈夫对自己多少有点感情,完全没意识到小孩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她想自己也不是那么倒霉。
但慢慢的,迟正兵的脾气开始暴躁了。
因为已经上小学的儿子在外面捡纸壳被熟人看到,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在说他这个当老子的没用,赚不到钱,跟他一家子倒了血霉。
迟正兵这辈子最富有的东西就是脸面。
被那么嘲讽,他要能忍得了就有鬼了,这话传进耳朵里,他比谁都更想要赚钱,想要发财,天天去市里转悠,企图遇上一个发财的生意和机会。
不是为了孩子也不是为了妻子,他要赚钱,只为自己可笑的自尊心。
可惜没有老板愿意给他机会。
屡次受挫,迟正兵回家就拿妻儿撒气,有次酒喝多了,回来指着卢丽娟鼻子骂她教子无方,要不是她把儿子教得跟个要饭的一样,自己怎么会被那么笑话?
卢丽娟再能忍,听到这话也忍不下去了,跟他大吵一架。
但她怎么能超得过一个一米八的壮汉?
被一巴掌扇到耳鸣的时候,她偏头看到了门口惶恐的儿子。
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个瞬间,她恨透了这个小孩。
如果不是怀孕,自己不会被笑话,如果不是生下他,自己不会跟迟正兵复婚,如果没有他……
卢丽娟迁怒起了无辜的儿子。
亲生的下不去手打,她就冷暴力,给做饭给交学费给买衣服,但就是对他爱答不,这不知道这是在折磨谁。
不过承担这一切的人没有任何怨言。
会在母亲节送她礼物,会帮她完成所有家务,还会把外面赚来的钱全部上交给她。
慢慢的,卢丽娟的怒气散了,那股愧疚又涌上心头。
但是母子关系微妙了那么久,不是一朝一夕能修复的。
就在他们关系逐渐好转的时候,迟正兵那边忽然要开始做大生意,把家里的钱全部取走,疯狂得怎么都劝不动。
儿子终于忍不下去了,向母亲提出离婚的建议。
卢丽娟很难描述听到他说离婚后失望无比的心情。
当时她的人生观念中就没有离婚俩字,这个建议在她看来,无非是儿子幼稚任性且自我,不顾她的感受把她往火堆里推,非要她再次遭遇之前那种人人非议的局面。
这种情绪在他给迟正兵下药后达到了顶峰。
那是卢丽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发火,说出来的话也无比伤人。
“我求你了!我求你不要管我了行不行?!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活你的就行了,为什么非要给我惹出这种麻烦?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吗?你非要逼我当个杀人犯的妈妈,成为人家嘴里的笑话才满意吗?被骂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无所谓,我因为你遭受的那些你懂什么?!”
听完那些话,这个一向懂事的孩子依然没有大吵大闹,什么都没说,也没生气,老老实实挨了一顿打。
只是那天之后,他再也没跟家里说过一句话,沉默照顾着家里的一切,也沉默地接受了弟弟的出生。
后来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去外面上学了,临行前,卢丽娟给了他厚厚一沓钱让他交学费生活,等他离开后才发现,那笔钱放在玄关门口,一张都没被带走。
再后来她连儿子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了,只能收到每个月定期打款和托人送来的现钱,没有留言。
如果账户姓名不是“迟轲”两个字,卢丽娟一定会恍惚地以为,自己从未有过这个儿子。
去年十一月和十二月她没收到过转账,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要和对方彻底失联了。
好在一月又有人来送现金,得知对方平安无事,卢丽娟重重松了一口气,拿到钱的那天,她哭了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