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小时候他会听到外人的风言风语,说他是天降灾星。
喻时九缓缓蹲下来,过度悲伤而失去感觉的头疼,突然加重,从后脑勺能扎到心脏上。
他今天总是会被不得不做到的冷静所逼迫,去的路上不能失去理智,他得头脑清楚地找到他哥,回来的路上更不能慌到办不了事,他得把他哥带回来。
他还不能忘记去安排好他该做的事。
喻时九活过一辈子,却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从骨头里生生拔出来的残酷。
命在教他做人。
他哥一定经历过无数次这种时刻,他哥会比他冷静。
但是他不信他哥不会疼。
喻舟夜只是不说罢了。喻舟夜甚至不像他,还有可以流泪的机会。
喻时九的脑子一团乱麻,暴雨夜的施工地、他哥为了保护他倒在他身上的重量、手里不被雨水冲刷掉的血迹、他哥那声特别轻微融化在暴雨里的疼闷哼、被他抱在怀里从冰冷到高烧的身体、面上睁不开的双眼……
停不下的电闪雷鸣和打在雨衣上强烈噼啪的雨水,以及他哥淋着暴雨身体虚弱,还放在他手上用以安抚哄他的手。
喻时九头一次,这么清晰地,感觉自己好弱,太弱了。
他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还会连累喻舟夜受伤。
“喻少,可以走了。”程珂的脚步走近他道。
喻时九还蹲在地上垂着头,不知过了多久,听觉丧失般。
“喻少?”程珂提声喊他。
喻时九回过神抬起头,看到是他立刻站起来:“我哥怎么样?”
脸上的被抽出来的带血的手掌印和惊惧失魂的神情,让程珂这个大夫都怔住。
“——喻总没有生命危险,不用想得太悲观。”他说。
喻时九整个人都松了口气,随即闭上眼,皱起眉头深吸口气,再吐出来,看向眼前紧闭的门:“具体什么情况,他怎么还不出来?”
“喻少跟我走吧。”程珂道。
喻时九和他从专用电梯一起去到地下停车场,喻时九问:“不住院吗?”
“先上车,车上再说。”程珂道:“我要先给喻总把针剂挂上。”
没有生命危险让他放了一半的心,临走喻时九给邵池发了条消息,径直上了喻舟夜的宾利。
走进车里,喻时九一眼看到已经被送进来的喻舟夜,正阖眸躺在单人床上,已经换上了一套干爽的睡衣,看得出淋透的身体和头发都被清理过了。
只是喻时九一眼就看到了喻舟夜后脑勺的位置露出来一截纱布,又急又怕打扰了他,关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喻总这两天大概都醒不过来,喻少有话可以直说。”程珂道。
喻时九身上的雨衣还滴着水,印在座椅上是浅红色的,里面有喻舟夜的鲜血。
“我就想知道我哥怎么了,现在什么情况,危不危险。”喻时九说:“他以前身体不舒服,有保密合同,你不能说。”
他冷冷望向在给喻舟夜打针的程珂,不容置疑道:“今天是我把他带出来的,我哥是因为我受的伤,我有权利知道。”
“喻总头上的伤,暂定轻微脑震荡,和擦掉了一块皮的外伤。处理得及时,清创缝合之后,就看后续检查还会不会有脑部的后遗症。”
程珂说:“受到撞击造成的轻微脑震荡,充足的休息就可以逐渐痊愈,现在的昏迷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风寒灌体,身体虚弱,加上高烧不退……总之,没有生命危险,喻少可以放心了。”
他将喻舟夜不同于常人一向可以保持健康的灵敏体质,一言以蔽之。
“我哥流了那么多血,到现在还没醒过来,我怎么放心?!”喻时九恨道,对他也忍不住迁怒。
“小少爷。”程珂顿了顿,叹了口气:“喻总不要命的时候多了,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好事。以他眼下的情况,醒着也是受折磨,不如让他好好睡一觉,恢复身体。”
喻时九垂眼看看自己手里的血迹,拿在嘴边咬了一下指节,尝到他哥的鲜血味道。
是一点铁锈的腥味,和苦涩。
仿佛这样就能跟他哥的距离近一点。
“他的腿呢。”喻时九问:“伤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