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暮知道裴育不会害自己,也没有多问。
古太医也料到无人愿意去,只是按照每次召甲级大夫来例行公事地问上一问罢了。
四位甲级医士换上白衫,戴上防护的面巾,准备前往大觉寺。
虽然不知其中原理,但这个时代的太医署已经知道面对时疫要进行口鼻的防护。
不过,时暮拿到细看了一下,给的防护面巾只是普通棉布,外衬苎麻。
苎麻也是一味中药,有对创口进行天然消炎的作用。
不过,现代口罩的核心材料是熔喷布,由聚丙烯制成,经过驻极处理后,具有静电吸附的能力,能够有效过滤空气。
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时暮从药箱里拿了一只口罩给裴育,让他也戴上,准备妥当,正要出发前往大觉寺,诊堂外传来一声恭敬的称呼,“时少卿。”
随后,时献一身蓝色官服,大步走进太医署诊堂。
古太医介绍他身份后,四位医士都起身行礼,“时少卿。”
时暮早知道有这么一天。
该行礼行礼,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时献进来后,询问王太医今日去大觉寺处理时疫的情况。
王太医禀报,“大觉寺完全封锁后,时疫并未蔓延出来,但因为西北的法师们也在大觉寺中,是以要派医士过去,尽快为染病僧人诊治。”
西北的法师,时暮记得,之前确实有一波西北的和尚在沂都巡游了一圈,还是谢意陪同的。
不知道和大觉寺时疫有无关联。
时献目光依次掠过四位新晋的甲级医士,最后落在时暮身上,“这不是甲级第一的时大夫么?”
时暮知道时献一心想弄死自己,结果却眼睁睁看着自己考上了甲级医士,指不定背后怎么吐血呢,站起身回视间,云淡风轻地讥讽,“对啊,名正言顺的甲级第一,怎么,你不会是想来沾光吧?”
时献神情微沉,“既然时大夫是甲级第一,只去大觉寺看诊,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
这句话俨然是要时暮换个地方出任务。
不过见他进来,时暮就想到,这老登肯定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说吧,想让我干嘛?去你家看看你那瘫痪在床的儿子还有几天活头?”
糖尿病持续恶化后,会损伤视网膜,导致视网膜脱落,引起视力模糊乃至失明,同时引起肾脏病变和腿部神经病变,严重的糖尿病足需要进行截肢。
太医院太医再有医术,糖尿病对于无法人工合成胰岛素的古代人,绝对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大山。
时暮不用去看都知道,时仲现在是什么样子。
时献今天没准备和这人争执,但这人真是只要张嘴就能激得人满腔怒火,“小畜生!”
“小畜生骂谁呢?”
“骂你……”周围一静,听到有人窃笑,时献知道着了他的道。
时仲怎么说也是时家嫡子,如今病痛缠身,行走困难,都是被时暮这个小畜生害得。
他却还懒洋洋开口:“我医者仁心,跪下磕个头我还可以救他一命。”
整个太医署诊堂,静得落针可闻。
全部医士和古太医都张大了嘴,只觉后背发凉。这时暮,怎么能狂妄成这样?
再怎么说,时献也是他爹。
时献恨不得宰了这小畜生,阴鸷盯着对面的人,“既然是甲级第一,那别去大觉寺了,去平安村吧,也算你悬壶济世,胸怀万民。”
时暮知道这平安村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时献今天跑来太医署不就是想从这里给自己下套。
古太医先前虽然对时暮这甲级第一有所质疑,但那日他在杏林宴上为淑妃诊治,直言淑妃未孕倒叫古太医对他改观。
何况如今已经验证,他确有真才实学。
前两日,淑妃在宫中病重,腹痛严重,下身出血。由朱令亲自为其打开膨大的腹部,腹中果然没有孕育子嗣,乃是恶烂可怖的肿物一枚。
只是,肿物虽取出,但淑妃咳嗽咳血,眩晕头痛的症状依旧严重,加之急剧消瘦,几乎已无人形,眼看着已是残烛之躯。
陛下本就还未康复,爱妃又遭此难,打击颇大,龙体愈发衰弱。
古太医虽然认可了这哥儿大夫,只是眼看此刻,已算得上断绝关系的父子两,竟这般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