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烈咳喘着,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周遭的空气,仿佛要把这段时间里遗漏的气息全部吸到肺里才善罢甘休。
“不杀了他,还留着干嘛?”
紫发女孩的话那男人脸上刚刚缓出的一点血色吓得荡然无存,他哭喊着撑起还僵硬着的身体,趴伏在女孩的脚前,一个劲地屈身磕头,把额头撞得鲜血直流。
“你忘了么,这次任务没有杀人的许可,你当我想留他一命么?”
异色瞳女孩的话给男人带来了一线生机,他连忙转过身想向刚刚还在拿捏自己性命的侩子手磕头道谢,却发现她从背后取下了一把造型精巧的弩弓,拉弓上箭,瞄准射击,毫不拖泥带水地用一支弩箭射穿了男人的小腿骨。
锋利的精铁箭头深深地扎进了地板,刺耳的嚎哭响彻整间库房,两个女孩没在这个动弹不得的男人身上再多浪费时间,丢下血流不止的他一个人在库房里自生自灭。
屋外的大雨有了减弱的迹象,异色瞳女孩低声念出一句咒语,在指尖点亮了一团小小的黄色光点,举着胳膊冲着黑暗的远方有规律地挥舞起来。
不多久,另一团不起眼的黄色光点在黑夜深处悄然出现,回应着她的动作也开始左右摇动。
这团黑夜深处的光点正是卡丽丝和因朵蜜。
四人摸到庄园正门时发现了那个守在门口的精瘦男人,在对如何从他口中套出话这一点上四个人起了分歧。
薇尔诺和夏依主张用暴力让他开口招供,可因朵蜜和卡丽丝对此并不赞同。
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朝晖庄园的人绑架了克芮丝和维塔诺娃,随意殴打他们的人弄不好会生出麻烦的事端。
举棋不定时,薇尔诺提出了一个建议,她提议用她自己做诱饵去从那个男人嘴巴里套话,而夏依则跟在她身后为她提供掩护,只要她们拿到了确凿的证据,就用黄色的光点发出信号。
其时,因朵蜜和卡丽丝将从其他方向摸进庄园,分头搜索失踪者的下落。
因朵蜜选择了庄园的西偏门作为自己的行动路线。
原本那件用于出席正式场合而穿的宽衣大袖的主教神袍,换成了一身因芙蕾平日里常穿的黑衣短裤兜帽斗篷。
这身利索的装扮惹得卡丽丝、夏依和薇尔诺一阵眼红,这也让身为主教兼导师的因朵蜜产生了结束任务返回修女会后,为所有人替换那些收腰贴身缩袖且裙衩双侧高开的修女神袍的想法。
戴着兜帽的漆黑身影穿过古老的石拱门,在半打着瞌睡的守卫身旁如一阵微风悄然掠过,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扉,魅影般钻进了朝晖庄园的偏楼,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没有引起任何怀疑,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一边在漆黑无人的连廊中穿行,一边祈祷着自己的三个学生不要弄出什么纰漏。
她并不担心稳重且优秀的卡丽丝,也不担心缜密且细心的夏依,她最担心的是薇尔诺,但愿和她一起行动的夏依能及时止住她由着性子做事的毛病。
不过看她俩顺利从门口的倒霉蛋口中套到话的情况来看,因朵蜜的担心可能只是多余。
她现在最要关心的是维塔诺娃和克芮丝会被关押在这座庄园里的什么地方。
顺着连廊的指引她来到了庄园的主楼,嘈杂的人声让她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她逆着人声的方向翻身钻进一扇小窗,从一间杂物房模样的房间里走进了向上的楼梯,借着梯道阴影的遮护,她从二楼的楼道中悄悄探出了身,把目光小心翼翼地越过护栏的木雕格栅向一楼望去。
映入眼帘的情景直令她灵魂本源感到抽搐震颤:
被几十人簇拥的一楼厅堂中,赤身裸体的克芮丝一动不动地陷在一堆由木头、皮具和金属组合而成的拘束具中,下腹上的肚皮脂肉被整个剜去,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渗着鲜血的大洞,柔软粉鲜的肠脏像破麻烂布一样从破洞中垂挂着,叫人看着心里直犯恶心。
克芮丝显然已经死了,可站在她身边的一个穿着整齐光鲜的棕发男人还在亵渎她的遗体,攥着一把尖刀刺进她的胸下的肋骨缝隙间,从胸口剃出一根根弯曲狭长、连着皮肉筋骨的肋骨。
她别过了脑袋强行按住了自己想要冲出去的念头,关于克芮丝的回忆开始在灵魂本源中提取放映,这个老实本分的女孩扭扭捏捏走进教堂递交申请书时的模样,这个勤勤恳恳的女孩早起晚归学习训练时的模样,这个心地善良的女孩费心尽力教导薇尔诺时的模样。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楼下黑压压的人群能津津有味,甚至喜笑颜开地围观这番血腥场景,他们甚至和克芮丝素不相识。
疯了,这些人类全疯了。
写在因朵蜜灵魂本源中某些柔软的东西开始攒动,在她的鼻头和眼角上唤起阵阵刺痒,她知道这是自己那副被人类情感填满的灵魂想要驱使她流下眼泪的征兆,因芙蕾总是说这样的她是软弱的懦弱的,但她并不认同。
相比姐姐的铁石心肠,这种软弱也许才是母亲伊波拉特拉罗莎想要教会她们的东西。
别过的目光游离到了别处,落到了二层的另一侧,一个身形壮硕的男人正依在护栏边,饶有兴趣地望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这个不同寻常的男人迅速吸引住了因朵蜜的注意,在所有人都聚在楼下狂欢的时候,他却不为所动,只是在清冷的二楼静静地待着,似乎是在守着什么东西。
守着……东西……
维塔诺娃!
直觉变换成推想,又变换成怀疑,最后变换成行动的决断。
可二楼的走廊的位置过于显眼,贸然穿过必定会打草惊蛇,因朵蜜必须重新寻找前往那里的路线,或者是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