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依旧没网,但似乎通信是短暂恢复了的。
时鸢琢磨了一下,决定用原始的方法给俞枫晚发一条短信。
「我今天找到了天狼星。那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我觉得很像你。如果日后我们相隔万里,那你抬头寻找大犬座,我肯定也在地球的另一边仰望着星空。我们始终在同一片星空之下。」
编辑完,她按下了发送键。
信号将会通过基站传送出去,文字将化作电波,抵达遥远的彼岸。那个人会看到吗?看到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在短短三句话里所隐藏的无尽爱意,能够传达到对方的心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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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时鸢随着当地的向导走那条「原始道路」下山。山路险峻异常,好多段路都紧贴着悬崖峭壁。然而,她之所以会上村子里住一夜,以及走这条险象环生的小路,都是为了更好地感受村民们过去的生活。
她写的是特稿,而正是对文学性和艺术性的追求,才诞生了特稿这一体裁。好的特稿并不是简单的采访就能写就的,记者还要深入实地去体验和共情。
正常的下山道路要走四五天,因为时间关系,时鸢只走一天,下午四点抵达半山腰的公路,再坐车到山脚下。
除了沿途被突然窜出来的动物吓了个够呛外,时鸢一路上都没喊累。就连向导对忍不住赞叹:「小姑娘挺有毅力啊,我还以为你走两个小时就走不动了呢。」
时鸢笑笑:「锻炼身体还是有用的。」
这要换做上个学期,她绝对没这个能耐走下来,但这会儿时鸢却不由得感叹自己从学习网球中获益良多——在保持了三个月的规律运动之后,她的体能已然今时不同往日。
好像在遇见俞枫晚之后,她的整个生活状态都潜移默化地随之改变了。
没有了村民的光顾,这条旧道早就隐没在了密林之中,本不应该有其他人出现。
然而,就在这时,时鸢听见了一个男人喜极而泣的声音——
「Help!Help!」身形高大的男人用力挥着手。
男人有一米九的身高,一头棕发,蓝色眼睛,眼眶深邃,很典型的欧洲面孔。他背着一个巨大的越野包,蓬头垢面,身上脏兮兮的,看上去起码三天没洗澡。
「迷路的登山客?」向导有些懵,「真是不怕死啊,一个人来深山老林里……」
「What''''swrong?」时鸢走上去问道。
男人听到英语都快哭了,他接连跟着时鸢说了好几句话,确认对方都能听懂后,简直跟见了亲人似的。
时鸢搞清楚了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男人说自己叫卢卡斯·加西亚,是西班牙人,独自一人来中国旅游。他在山下雇了个人给他当向导,带他深入藏区「神山」,为此还支付了不菲的价格——结果这位「向导」是个骗子,不仅骗走了他的钱,还一并顺走了他的手机,在两人露营的夜里把他丢下自己跑了。
加西亚在山里已经迷路三天两夜了,得亏他这个行军包里准备的物资相当充分,才没有被饿死。
被迫野外生存三天,还这么活蹦乱跳……真是个人才啊。时鸢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
加西亚给时鸢看了他包里的护照——还好骗子只顺走了他那个最新款iPhone,并没有把他的证件一并偷走——时鸢确认了他的身份,便答应带他一同下山。
「所以你之前是怎么跟向导交流的?」时鸢问他。
「谷歌翻译器。」加西亚说,「能语音对讲的,我用它走了21个国家!」
——结果偏偏栽在了这儿?
向导带他们走最近的路回到了游客服务区,三人坐大巴下山。时鸢还要回酒店整理采访素材,可加西亚显然很懵逼,这里不像北上广,随便抓一个人都大概率可以交流,如今没有手机没有钱,他一个外国人在藏区简直寸步难行。
时鸢:「……」
做人是不是不应该善良过头。
可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在心里挣扎了十秒钟,然后叹了口气,说:「我带你去公安局报案吧。」
一米九的壮汉一副感动得要哭了的样子。
「我今天还觉得中国人糟糕极了,然后遇到了你,我又觉得中国人真好啊!」壮汉发自肺腑道。
听他又强调了一遍「youaresokind」,时鸢无奈道:「哪里都有好人坏人的啊。」
好在加西亚没丢信用卡,回到市区后他买了一部新手机凑合用——当然,装上了他的实时语音翻译APP。最后时鸢陪他去派出所立了案,等全部折腾完后,夜幕已然降临。
终于,在时鸢想起来要看看手机上有没有未读信息的时候,她发现俞枫晚起码给她发了五次消息——
「下山了吗?」这是下午四点。
「还没回?」下午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