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一个问题,他想问很久了。
可能是因为以前母子关系太差,他就算好奇也没有多问,甚至一副懒得关心的态度。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何平叔,你们不是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吗?为什么她后来会跟我爸结婚?」
「嗯?这是什么鬼问题?」
「我的意思是,你那六年时间,是怎么浪费掉的?」
「哈……」电话那头的男人笑了起来,但似乎有些哭笑不得,「都说了小孩子别关心了,你干嘛非要往我心口上戳?」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俞枫晚淡淡道。
「在长辈眼里,你们永远都是小孩子。你的小女朋友在我眼里也是小姑娘。」
「不要岔开话题。」
「行吧、行吧。」男人表示投降,「让我想想啊……我高考结束后跟她告白了来着,可她跟我说她不喜欢文科生。」
「……」
俞枫晚没记错的话,他妈当年想念中文系,最后被长辈们忽悠着读了生物。
他会有「枫晚」这个名字,当然是来源于杜牧那流传千古的著名诗句。
所以,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文科生呢?
……那大概率就是好人卡了。
突然有点儿同情。也难怪何平说自己往他心口上戳。
「而且啊,那个时候你爸是全校的风云人物,T大特等奖学金得主,而我则是个苦逼读法律的毛头小子。你爸跟着教授去国际金融论坛的时候,我为了写期末作业翻法条翻得都快吐了!人年少的时候,那两三岁的差距是很恐怖的,是碾压式的你知道吗?我一个大一的,哪能拼得过大四的学长?」
何平虽然很不想吐这个苦水,然而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没完没了了。
俞枫晚也觉得他有点儿惨。想想就觉得惨的地步。
……不过还是有点儿想笑。
「后来你妈妈跟着他去了美国,一路读博,我则留在国内工作,好几年之后才攒够钱去耶鲁读了个JD①。
「当年你想约女孩子吃顿饭都囊中羞涩,想要送她生日礼物又担心不够体面,想告诉她你很努力想要给她好的生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金光闪闪的师兄追求乃至求婚。那个时候你真的觉得自己好失败啊,糟糕极了。所以你只能插科打诨,说十八岁那会儿的表白不过是冲动,大家还是关系很铁的老同学,然后祝她新婚快乐,给她送上份子钱。
「很多年以后,你发现自己当初想要的东西都唾手可得,什么房产、豪车、手表、古玩,你都懒得再看一眼,每年多的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儿跟你表白……」男人笑了笑,似乎有些苦涩,「但你还是心想:妈的,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所以我得说——」何平强调道,「你爸那个男人,真是逊毙了。」
俞枫晚静静地听着。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你妈妈想要的是什么。他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而没有把爱人放在第一位。你千万不要跟他学,那家伙逊毙了!」何平再度强调道。
俞枫晚低低「嗯」了一声。
所以,他跟那个男人真的一点儿也不像啊。各方面都不像。
有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他遗传裴妍的地方要多得多。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桀骜与嚣张,遇到任何事情第一反应都是自己扛,哪怕一个人在角落里舔舐伤口,也不需要他人故作姿态的同情,更不会被任何人左右自己的决心,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是这样。
但他遇到了时鸢。
他的女孩儿那么轻易地看穿了他的真实自我,然后无条件地鼓励和支持着他。
他所有的脆弱都暴露在了那个人的面前,可那个人还是那么地爱他。
所以,他才更要做到最好才行。
在红土赛季过半的时候,俞枫晚的腿伤养得七七八八,团队也在加西亚的努力下组建完毕。
与此同时,他也准备好了向法院起诉路德维西的材料。
必须一次成功,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他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
俞枫晚安排的私家侦探事务所,请了专门的保镖,护送沃莱娜和她的女儿回到泰国。俞枫晚计划将她在泰国藏一阵子,等到正式开庭的时候,再让她出庭作证。
是夜。
为了避人耳目,沃莱娜和女儿在保镖的监视下,乘坐红眼航班离开美国,抵达曼谷国际机场。
他们穿过廊桥,一路往行李提取处走去。正值凌晨三点,夜色漆黑,像浓得化不开的墨,天上没有任何星星,就连月亮也隐没在了云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