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我想了?”
“……不是。”身负重伤的九千岁又默默背了口大锅。
裴厌辞这么一动弹,后背和右腰的伤口被牵动,立刻疼得直抽气,鲜血又汩汩地流出来,急忙撕了布条给自己缠上。
除了后背和腰侧,左臂也挨了一刀,翻肉的口子足足有三寸长,几乎能见骨。
包扎伤口也没用,血流得太多,他的脑袋也昏沉起来。
真活不到明天了。
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还好,身边至少有棠溪追。这辈子算多出来的,能多拐个男人也不算白来一回。
这是他第二个念头。
“你给我喂了甚药?”
他都已经开始回顾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了,棠溪追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我也不晓得。”裴厌辞脑子混沌一片,恍惚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前几日他进宫的时候得到这倒霉催的密令时,在皇城碰到了萧与。
萧与非常热情,一直说要感激他,他也不客气,说了欲安排他去户部的想法,他满口答应,临走前塞了两粒药,他稀里糊涂地就揣兜里了,连说客气客气。
户部一直都是郑家的掌中物,自己身为郑家义子,安排几个人进去不过分吧。
自从当了国子监祭酒,郑清来对他的态度越来越亲切温和了。
“你带了扼鹭监督主印了吗?”棠溪追问。
“在客栈。”裴厌辞道,那东西就比拇指甲盖大一点,他怕随身带丢了。
“……”棠溪追一脸生无可恋。
“这回真要交代在这了。”
“哦。”
估计血流多了影响思考,裴厌辞现在出奇地平静,死了也没甚可惜的。
这辈子他当过乞丐,也当过皇帝;当过官奴,也当过朝臣。
恍惚中,他又看到了那个小小的黑影。
他身上破烂的衣裳都是水,眼里满是怨毒,以及胜利的笑容。
仿佛在说,看吧,抢了他的皇子身份,最后还是过成这个鬼样子。
可这身份,原本就是他的。
裴厌辞摸了摸后颈,只触及到崎岖的皮肤,隐约能感觉到是个“奴”字。
不,他不能死在这里。
当初最好的兄弟将自己按在寒江中,眼里就是带着这种嘲弄,怨毒,欣喜若狂。
“只要你死了,我就是皇子,我才是皇子哈哈哈哈哈……”
每一个字,每一个猖狂的笑声,都进入到他的耳朵里,组成一种扭曲怪异的符号。
人心险恶。
所以,从此之后,他丢弃了人心。
随之抛弃的,是一连串软弱的情感。
他将人心典当,换来了至高无上的地位,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没有人!
哪怕曾经的兄弟!
他不能死在这里!
不能!
裴厌辞猛然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