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裴厌辞夸张地惊讶叫起来,“我还以为是甚腌臜东西作祟呢,没想到竟然是督公大人。大人不在天牢里好好待着,怎么出来了,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么,区区一个人都看不住。”
“我这要是不进大牢一趟,都不知道你这么急于跟我撇清关系,还开始勾三搭四找下家。”
无情无义!
而且还打他!
棠溪追磨牙恨声地说着,身上簌簌冒着寒气,白袍墨发,杀意有如实质。
“你都背了八十三项死罪,必死无疑,我目前还没那么大能耐给你脱罪,当然要看你会不会连累到我了,难道还要给你陪葬不成。”裴厌辞坦然道,“你能力不行,把自己玩完了,我为甚不能再找个更有能耐的合作,日子还要过下去的嘛。”
“你……”棠溪追恨不得掐死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我们俩还不是夫妻。我若落难,你肯定也会这样做的,不是吗?”
棠溪追神色一顿。
裴厌辞笑道:“我们是选择盟友,不是选累赘。我还有我未竟的事业,没实现的目标,不可能在这里折戟。”
武将成名必要踏上士兵枯骨铺就的血路,文臣上位,必须舍弃一切软弱的情感。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反过来而言,屠狗辈之所以一辈子只能屠狗,就是因为他们瞻前顾后,为人情所累。
这就是官场现实。
你跟谁讲仁义恩德,人家就能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回过头他们一边说几句感念你的好,一边将嘴角最后一点残渣勾进肚子里。
身份越高,舍弃的情感道德越多。
所以最是无情的,就是帝王。
棠溪追突然有些害怕。
当有一天裴厌辞面临生死困境时,他必定会舍弃一切,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去救他。
他不是怕裴厌辞忘恩负义,而是怕裴厌辞看到自己没能力救他后,直接斩断所有与他的关系,漠然转身,独自赴死。
只留他一人。
对别人狠绝的人,对自己也一样。利益精确算计,绝对不会多浪费一人。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等到那时,他怎么办?
正怅然间,裴厌辞勾住他的衣袖,踮起脚尖,在他红肿的脸上亲了一口。
“这样的表情不适合你。”
他印象中的棠溪追,应该盛气凌人,即使阴阳怪气甩脸色,阴森惊怖,也是骄傲的。
“别生气了好不好?”
看着眼前扮乖讨好的撒娇,纵有满腔的憋屈和怒火,一瞬间也变成了无奈的纵容。
知道这人的乖巧是装的。
知道这人看自己时的嬉笑怒骂是假的。
知道这人的无情狠绝。
知道这人只对有价值的人才会蓄意接近。
可他的双脚总不受控制地一步步走向裴厌辞,想要与他更近,更近些。
哪怕再踏前一步,他会跌如万劫不复的深渊,可能在下一刻,他会被这人利用至死。
能怎么办?只能甘之如饴。
棠溪追撇过脑袋,发出一声冷哼,装模作样地生着气,却连扯着袖子的手都不愿将其撕开。
裴厌辞搂住了他的腰身,歪着头,明亮的偃月眸子观察着他的脸色。
“不说话那就是不生气咯?”他的食指沿着脊骨慢慢顺划而上。
“谁说的,还气着呢。”
大气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