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落病着,觉浅,这会儿收拾铺盖会打扰到他。”
“这时候你倒是体谅他了,”毋离嫌恶道,“若真把他当好兄弟,你也不会嫌弃他咳嗽打扰你睡觉。”
“我这么说,不过是刚好有借口让出了屋子,省得继续遭人记恨。”裴厌辞翻身转向他,见毋离擦着手里的刻刀,眉头微挑,道,“你睡觉有防身的习惯?”
“不是,这是非远的刀子,前段时日他说想给无落刻个檀木手串保平安,却没想到……”毋离哽咽起来,“非远,你大哥没用,只能让你尸体被那些杂碎带走,回头你还要被拿来污蔑太子殿下呜呜呜呜呜……”
裴厌辞即将阖上的眼皮被他一声接着一声的嚎哭打断,也不睡了,道:“真不至于。他身上的衣裳没甚特别的,一般小厮都穿这样。就算扼鹭监有心想看是哪府的小厮,翻他尸体,搜出了出入太子府的腰牌,证明是殿下的人,最多也是扼鹭监的人私下里拿这事当面笑话太子两句,不可能闹大的。”
一个打杂的小厮,不会有人放在眼里。
分量太轻。
“是吗?”毋离仍旧狐疑道,“你不会不知道,太子与扼鹭监那位老阉儿有天大的仇怨吧?咱们太子势单力薄,我真怕他哪天被扼鹭监弄死了,咱们这些下人跟着陪葬,那我岂不冤枉死了。”
裴厌辞:“……”
原本还想着他是个忠心耿耿的。
有。
但不多。
却也情有可原。
寻常官宅更多的是家生子,因为忠心不二,用起来放心。但皇子府邸不同,他们成年后才出宫开府,能从生母那里带来的心腹有限,若是外祖家族势弱,自己不得宠,就只能去外头买仆役,忠心程度会差很多。
毋离明显是外头买来的仆役,若真是家生子,早被重用为管事,而非一个在厨房干最累最苦活儿的小厮——他晚上央厨房婆子烧热水时攀谈得知的。
而裴厌辞这种是地位最差的,不是清白人家出身,后颈处有烙印,那是祖上犯了事的戴罪官奴,除了天大的恩典,否则他自己、他的孩子,世世代代都只能为奴为婢,任人打骂差使。
“不过,”毋离眼神清亮,兴奋道,“非远今儿个是央了看门的婆子通融,偷摸出府的,身上没带牌子。”
府里管的严格,寻常他们这些跑腿办事的小厮都不能私自出府,更别说肆意惹事。若是有事,管事会给底下的小厮婆子办事牌子,他们都是靠牌子出入后门的。
“那就更没事了,你放一百个心。”裴厌辞打了个呵欠。
他真的想睡觉了。
见他又要睡下,毋离不满道:“之前在酒楼后门巷子里,你怎么不说出来。”
这人看着面善,实则一肚子坏水,指不定就想看他偷尸体的时候被扼鹭监的人抓住。
“对了,”毋离想起来甚,未尽的泪眼仍旧有化不开的怀疑,“你今天偷偷溜到外面,到底是做甚去的?”
见裴厌辞没搭理他,他又道:“你放心,你就跟我说,我决计不会告诉第三个人,我只是想解了心里的疙瘩。”
裴厌辞被他烦得不行,睁开眼睛,随口应付两句,“祥庆酒楼菜色好,我帮无落买几样,他得了风寒,没有胃口吃饭。”
毋离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道:“你这个人,当真没尝过好东西。”
裴厌辞:“……”
“你要是认我做大哥,以后太子都得吃你剩下的。”
他再也懒得搭理这胖子,翻身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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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无疏一早就过来给裴厌辞送药,换药,还帮他把伤口包扎好,细致又耐心。
裴厌辞盯着他几不可见的喉结,眼里微微出神,就听头顶一声“好了”。
思绪被打断,他也没再想,与他从毋离的屋子出来,路上闲聊间,探听了部分消息。
奇怪的是,太子平日里深入简出,日子过得简朴清闲,本该在府内任职、掌管府内大多事务的内侍也没几个,就只有张总管与他带来的几个心腹,其余人全是外头买来的仆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