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想说甚,你说你。就闲聊,瞎扯几句,别太上心啊。”赵管事呵呵笑道,“就说从牢里出来后,我都还惦记着你脑袋的伤还未好全,怕你在里头遭了罪不肯与我说。只是问了一圈人,都没印象跟你同在一间、或者挨着隔壁间待过,你说奇怪不奇怪。”
说到最后,赵管事脸上的笑意泛着冷锐的光。
裴厌辞一如既往地温和带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明明心中有鬼的应该是他,赵管事反被看得毛骨悚然起来。
第30章诡辩明明是你光明正大地贪墨银两,合……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赵管事想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不可能,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
发现这个端倪后,他还没想好怎么做,这不,还是裴厌辞争气,才几天时间,就给他想出了办法,解决了他的烦恼。
他的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假装轻松道:“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不知轻重,还好是被我发现了端倪。我晓得你肯定是一心为殿下好,但若被有心人察觉,添油加醋往殿下跟前胡乱瞎扯一通,殿下想相信你都难,你说是不是?”
“叔是那个有心人吗?”裴厌辞偃月眸子望着他。
“哪可能啊,”赵管事打着哈哈道,“以后你是殿下跟前的红人,我也跟着沾光不是,当初果然没在张总管跟前错荐你。改日我这手头紧了,还盼着你接济一二。”
他又搬出了自己对裴厌辞的恩情来,好让他妥协让步。
“自然不会忘了叔,等我这头忙完了就行,叔叔只管等好消息。”裴厌辞道,“我的事情,还请叔也帮帮忙。”
“那是自然。”赵管事见他又提起央自己帮忙的事情,心中不由畅快了些,只道方才不过是饭后在他屋子里久坐,把胃压着了,这才感觉到胸闷难受,一阵心悸。
裴厌辞又送了他一段路,直到路口,赵管事回他自己的屋子,他往另一条大路走去。
被三番五次地耽搁,等他到顾九倾所在的主院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张怀汝如今还在养伤,他的义子暂时替了他的活儿,见到来人是他,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这不是裴管事么,难得没忙着‘卖官鬻爵’,我还以为你眼里早就已经没殿下了。”
“齐管事,你的名单还未给我,”裴厌辞没他的阴阳怪气,“我这里的名单已经准备妥当,回头殿下责怪起来,你最好有借口。”
“你今日拿着这份名单进去,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出来还得另说。”允升冷笑。
“齐管事只管让人奉茶便是。”哪来这么多话,唧唧歪歪聒噪得慌。
阉人和阉人之间,怎么就这么不同呢。
裴厌辞想起棠溪追应阳怪气的样子,以及上回离开时他最后留下的话。
自己何时答应了要与他对食的,他可不承认。
随着脚步迈入里面正堂,他将那个恼人的话语从脑海里清走,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人。
“殿下。”他行了个礼,将手中好的发卖名单和留府仆役恭敬地呈递上去。
顾九倾端正坐着,认真地将名单从头翻到尾,放在面前的长条几上,问:“你是如何确定哪些人可留,哪些人不可留的?”
他明显是听到了风声,加上允升这两日不可能不在他面前上眼药,能几天时间完全不管他将府里折腾得如何鸡飞狗跳,直到现在还心平气和地问他,这有些出乎裴厌辞的意料。
看来,自己在顾九倾心里的分量,也不是如他想的那般轻如鸿毛。
“留下来的,都是给小的钱给最多的。”裴厌辞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一共八千五百六十八两,殿下要吗?”
顾九倾眼角抽了抽,他就算再穷,也不可能要下属的钱。
“你倒是直白,光明正大地贪墨,也光明正大地将赃款与本宫说。”他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无言怒意,这些人也太过分了。
“府里何事能瞒得过殿下呢?遮遮掩掩反倒觉得小的别有所图。小的只不过是将他们从殿下这里贪来的银两重新还给殿下罢了。”
这话不假,他从未见过有人将贪墨贿赂一事做得让全部人都知晓,是以他听说了允升的话后,反而觉得这背后别有深意,也就放任不管了。
“你还留着那些人做甚?本宫难道还要继续留着一群蠹虫吗?”他阴沉道“谁没给你送银子的,将他们留下来。”
“这就要看殿下如何看待这个问题了。”
裴厌辞道:“自古以来,我们为何称颂圣贤之人?因为那些人品性高尚,寥寥无几。殿下现在府中冒出这么多‘圣贤’的下人,难道是因为受到殿下行为的感召?
“我们都是普通人,总有七情六欲。那些拿不出银子贿赂小的的人,他们是在埋头苦干,不是巧舌如簧、得人欢心之人,但他们不是不去贪,而是没胆子贪,没能力贪了银子后还不留首尾,被人发现。
而这些能贪、想贪的人,一则说明他们能说会道脑子活泛,消息渠道多,好交友;二来他们办事积极,会来事,否则张总管和其他大管事也不可能放心把差事交给他们,纵容他们去将殿下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如此有能力有手段人脉还广的人,岂非殿下最需要的人才?”
顾九倾都要被他一番颠倒黑白的诡辩气笑了,“本宫怎么不知自己需要那些比本宫还阔绰的人。”
裴厌辞仿若未觉,一本正经地分析道:“其实小的觉得,殿下私底下招揽那些幕僚,还将他们伪装成仆役进府,是一个愚不可及的蠢招。”
这话成功让顾九倾的脸阴沉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