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顶部只几根大电棒管,亮倒是亮,就是煞白。和白床单看起来一个风格。
魏闻秋没说什么,搓了搓脸,妥协:“鸡腿吃掉,面不想吃就不吃了。”
那根鸡腿石晏啃了多久,男人就在食堂陪了他多久。
一直到他费劲吧啦吃完肉,听话地准备去啃掉脆骨时,听见魏闻秋说:“那个不吃了,走吧。”
吃完饭两人原路返回。先是露天走廊,再是一溜排病房和灭了几盏灯的长廊,虚掩的门大多已经合上,是准备休息了。
依旧是一路无话,男人在前面走,他在后面一步步跟。
回病房后魏闻秋绕开床头柜上的一溜排果篮,拆了床边他带来的,从里面挑了个橙子,拿去用水果刀切了。
那场事故中魏闻秋的左手伤到了神经,石晏这会并不知道,刀在橙子上打了下滑,石晏看见了,把心悄悄拎着。
男人边切边低头说:“明天你也来吧,坐公交。有车费么?”
“有。”石晏没问为什么,只点头。
那件深棕色毛呢外套他最终穿回了家。是魏闻秋要求的,外套很厚实,罩在他身上完全抵挡住了室外的寒风。
就是袖子长,也大。自然站直的话,宽袖子会盖住他一大半的手,只露出一点儿发红的指尖。
石晏一向晕车,公交上的气味不大好闻,他把指尖递到鼻子下,嗅上面残存着的橙皮味,与此同时也闻到了衣服上男人的洗衣粉味和衣柜的木头味。
他不是很喜欢吃橙子,因为剥不好皮,又不喜欢水果刀切完橙子后会洇在桌面上的汁水。
黏腻,粘手。
曾经爸爸做过一次花椒放多了的水煮肉片,吃下一口,整个口腔都又麻又僵。妈妈笑说:“石志胜,我和儿子的嘴都变成雪花电视了!”
从父母离去的那天起,石晏的心也变成了雪花电视。
车厢内灯光暗,外面一闪而过几盏车灯,将公交车内照得亮堂。
石晏就着短暂而来的光亮,低头去看自己指甲下因为缺乏维生素翘起来的皮屑。
“回家剪了去,一双手跟狗啃似的。有指甲刀没?没有就去买一个,几块钱,医院大门出去左转就有卖。”吃橙子时魏闻秋说。
有的,应该在客厅餐边柜的第三层抽屉里。
石晏点头说“有”,闷头蹲在垃圾桶边吃自己的那两瓣。橙子不算甜,酸溜溜的,他也吃完了。
男人去卫生间洗完水果刀,出来抽纸巾擦干,擦得慢,很久后才说:“好好活,听见没。”
魏闻秋拉开抽屉,将那把水果刀丢了进去,“咣”合上抽屉。
声音不大,石晏没作声。靠皮的地方有些涩,他一点点将嘴里的酸橙子嚼完咽了,将这些天来的委屈与挣扎也一起咽了。
男人没有执着他的答案,叫他早点回,明天坐车时看清站牌方向,别坐反了。
公交突然一个急刹,石晏差点吐出来,手慌忙去捂住嘴,浓烈的橙子气味霎时涌入鼻尖。
瞳孔上弥漫层雾气,影影绰绰。
他往下吞掉一大口唾液,抬手将那台雪花电视拍了拍,信号一闪而过。
他想,那就好好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