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卫生间亮着灯,石晏往里跑,见瘦了许多的魏闻秋撑在水池边,低着头。
和五年前石晏初见时不同。
五年前的哥还意气风发,哪怕昏迷数月,身型依旧硬朗结实。
现在的魏闻秋身上挂着空荡松垮的睡衣,整个人恍若干枯垂颓的枝桠。
“哥,”石晏小声喊,他突然感到害怕:“你怎么了?”
“没怎么,”魏闻秋嗓子很哑:“我上厕所。”
“好。”他喉咙发干:“怎么不喊我?天很冷,很容易着凉的。”
还很容易摔倒,摔到浑身青紫没一块好地方。
“你白天不上学了?”魏闻秋仍低着头:“这段时间跟着我,没睡过一个好觉吧?”
“不是…”
“怎么不是?”魏闻秋咳得厉害:“你有看过自己的黑眼圈吗?都快掉到脸上了。”
说完撑在水池边的胳膊突然一滑,他整个人往镜子前栽,脸朝前重重磕在镜面上。
石晏已经第一时间伸手去托人,然而还是晚了些。镜子在额头的敲击下裂了块,碎片溅出来,男人消瘦的颊边瞬间被刮出数道血痕。
石晏吓傻了,手哆嗦着把哥的脸掰过来:“眼睛——你闭眼睛了没?”
胡茬浅浅戳着他的掌心,他双手颤着去捧魏闻秋的脸凑上去看,捧到的却是瘦到凸出的颧骨。
石晏才猛地惊觉——到底是什么时候起,魏闻秋已经变得这么瘦了呢?
他感到心悸,或许也是因为冷,声音很不稳:“你靠着我,好不好?“
魏闻秋没说好还是不好,只问:“你鞋呢?”
“忘穿了,”石晏把高大半个头的人往自己怀里拉:“哥你倚着我,我有劲,我托得住。”
“你搬出去住吧。”魏闻秋闭眼:“别跟我在这耗了。自己回你家住去。”
“不。”石晏死死攥住哥的衣角,发倔地摇头:“不搬。”
“听话,”魏闻秋声音很轻,似乎从口中说出去后便会轻飘飘地消散在夜里:“基因里带的,没办法的事。”
“怎么没办法呢?”石晏用手擦掉魏闻秋颊边伤口渗出的血珠,指腹顺着往外推。
他头脑一片空白,手发抖,反复确认里面是否留有玻璃渣残余:“你试都没试,怎么就没办法呢?”
“我爷爷我爸都是我送走的,每个阶段什么症状,我太清楚。现在看着还像个人,”魏闻秋没继续说下去,停下来歪头看他。
不一会,他将石晏上下仔细看了遍,嘴边竟浮现出一抹笑意来:“你说,当时我招惹你干嘛?“
石晏说不出那淡淡的笑意里到底掺杂的是什么感情。苦涩么,无可奈何么,还是留恋呢?
可是苦涩得又不够纯粹。哥,将我养大原来也是件会让你在莫大悲伤时也要挣扎着萌生出些许幸福的事情吗?
他慌张收回视线,刀一下下往心里捅。
石晏想起那年冬天住院部从天际边落下去的残阳,魏闻秋揣兜里带回来的热茶叶蛋,赶他走的很多次,他们在宁村过的那些新年。
很多事情其实都有答案。
比如魏闻秋一赶他走,其实就代表他决定要放弃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