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月
雨水打在伞面发出沉闷的声音,再顺着伞骨流下。
她看见他深一浅浅一脚的踩过水坑泥土,看见他流畅硬挺的侧脸,薄削的唇抿着,喉结微微凸起,那颗小痣格外显眼。
许清屿很瘦,但他的背很宽阔,也很有安全感,鼻息间尽是好闻的冷杉味。
他听见他的呼吸,感觉他用手压住自己被风吹起的裙摆。
好似回到那时候,他们还没分开。
小镇的青石板被雨淋湿,倒映着行人经过的影子,她趴在他背上,撑着伞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他低笑一声,“男朋友想多背你一会儿都不行?”
她偷偷扬起唇角,声音小小的,“那你累了记得放我下来。”
话落,他故意颠了颠,惹得她小声惊呼。
“再有两个你差不多。”他说。
他总说她瘦,轻得跟纸片一样好像风大点就要飞走,她吃饭吃得少,水也吃得少,在一起后他给她标记每天的进食量和水量。
那段时间她长了肉,脸也比以前圆了,但如今已全都变回来。
山涧风动,吹迷游客的眼,也吹尽脚下的路。
原本热闹的路变得空旷安静,除了雨声就是两人不知何时同频的呼吸。脚踝处的痛感渐渐消退,腿弯的温热触感顺着脉络蔓延全身,熟悉滚烫。
她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许清屿答:“要听真话吗?”
“嗯。”
“跟着你们来的。”
并不算意外的回答,在服务区时,她看见他的车了,那辆SUV,原来用接送她的那辆。
“陈子昂看到叶问夏发的朋友圈。”他说。
叶问夏那条朋友圈有定位。
云徽没说话。
他问她:“这五年,都这样吗?”
下雨不带伞,便自己淋雨。
生理期痛得冷汗直冒,还咬牙说没事。
明知这条路不好走,还是没有犹豫的迈上去,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滑倒。
云徽眼睫微颤,没回答这个问题。
但许清屿已经知道答案。
他胸腔震动发出短促的音节,带着苦涩,“还是那么逞强。”
云徽鼻子忽然一酸,想说点什么但半个字都没发出。
“对不起。”他又说,“我知道这句话很苍白也很无能。”
但还是想当面跟她说句对不起。
“当初我骗你,不是对你厌倦,也不是想换个女朋友。”他声音很轻,带着阵阵颗粒感,在夜晚格外动听,“那些话我也没忘,只是我承担不起,承担不起你放弃京舞,承担不起你放弃自己的梦想。”
“所以我选择了逃避,我自私自我催眠的说服自己这样做是对的,然后理所当然的跟你提出分手,说着让你伤心难过的话,让你独自承担那些质疑和指指点点。”他自嘲的笑了笑,“看到你进入京舞,成为京舞首席,我安慰的独自庆幸,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甚至变得心安理得,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正确的事,可我忘了,这并未经过你的同意。”
他默了默,声音低下去几分,带着小心,不安、懊悔和愧疚,“对不起月夕,我不该那么自私,不顾你的感受,也不该自作主张替你做了选择,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流言蜚语,如果重来—”
如果重来,他不会再抛下她。
云徽趴在他背上,“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许清屿轻扯唇,声音低而远,“是啊。”
没有如果,也没有那么多重来,伤害造成了便难以抹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