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式货车扬长而去,记录仪内再无声音。
巴德颤抖着关掉视频,灌下一大口伏特加。
“严格来说我这样做是违规的,”坐在巴德面前的肖垂着头,露出凸起的脊椎,“但我认为,应该有人对薇拉的死负责。”
“这件事的后续是什么?”巴德红着眼睛看向肖。
“没有任何后续,这辆车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军方的机场!上头的人下了封口令,要求我们不得调查她的死亡,迅速下葬,连尸检都不可以进行。”
肖猛然抬头,双目因恐惧而瞪大:“所有线索只有执法记录仪里那张一闪而过的脸,你看到了吧?那个生物有三只眼睛!它根本不是人类!薇拉……可怜的薇拉,她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杀死了?”
“要么是义体改造者,”巴德停顿了一秒,“要么是……白星人。”
“真可惜,海伦医生去世了,”肖痛苦地抹眼泪,“不然还能找她打听打听。”
“政府一直对白星人讳莫如深,现在看来不只是因为那场失败的战役。”
肖站起身,“请你当做我今天没来过,明天我们去……送她最后一程。”
巴德没有回答,他的身体陷在沙发里,安静的像是早已死去。
—————————
薇拉被送去火化的清晨,干燥的红岩小镇罕见弥漫起大雾,自发来送行的人们身着黑色的衣裙,凝重地窃窃私语,这一幕就像是黑白电影。
警长莱斯特换上了全套警察制服,站到火葬场门口顶端的台阶上,迎着人群哀伤的目光,取出演讲稿。
“感谢各位居民今天来到这里,为我们最好的警官,也是最好的朋友薇拉送行。祝她的灵魂去往永恒的天国。”
莱斯特照着稿件一字一句念,开始他还能保持冷静,随着他说到“我们再也无法看到薇拉的笑脸”时,声音戛然而止。
陈词滥调。
都是陈词滥调!
莱斯特用力将演讲稿攥成团。
“没有人在乎这座小镇。”
“这里贫穷、荒凉,是乡下中的乡下!政客视我们为摆脱不掉的麻烦,商人对我们避之不及,好像我们活着就是错误!我敢打赌,在那些上等人眼里,草履虫都比我们有价值。我们的小女儿薇拉,为了维护这样轻贱的我们,被残忍地杀害了!”
“什么正义必胜!什么报应不爽!都是狗屁!我们既不知道凶手的动机,也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我们的嘴巴被缝上,眼珠被挖去,连思考也不被允许!我们只能哭哭啼啼又毫无意义地围在一起!”
莱斯特知道自己是个没用的男人,当上警长纯属是因为资历老。薇拉的死让他痛不欲生,他尽力克制这份心碎。可总局不允许他尸检,拒绝他的会面,财务部以“她又不是为国捐躯”的名头轻飘飘地驳回了葬礼预算申请,连用肉身下葬都不可以。
“我们是草履虫!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两鬓斑白的男人情绪激动地挥舞双拳,豆大的泪珠姗姗来迟,又滚滚而下。
“去你X的联邦!去你X的歌莉娅!去你X的白——”
同样泪流满面的斯黛尔太太冲上台阶,抱住几乎崩溃的警长。
“够了莱斯特,够了!这是薇拉的葬礼,不是你发泄的地方。”
脸涨得通红的莱斯特捂住心口,缓缓瘫坐在台阶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各位,”斯黛尔看向薇拉的棺椁,“时间快到了,谁还有话要对薇拉说,就趁现在吧。”
抱着小女孩的女人从人群中走出,女孩手心抓着一朵珍贵的白雏菊,在母亲的指引下,轻轻放在棺椁之上,好像在薇拉额前戴花。
“薇拉,谢谢你拯救我和丽莎,”艾拉抚摸着棺椁,“你是世界上最棒的教母。”
与薇拉结缘的居民一个接一个地走过去,最后仅剩站在角落里的巴德。
几百双眼睛饱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巴德亦步亦趋地上前,注视着棺椁中的女人。
这个丑刘海一点也不适合你。巴德想。
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扣了扣玻璃盖,就好像薇拉无数次轻拍他的肩膀。
我原谅你的先走一步。
巴德注视着她被送进火化炉,速度快得像一阵风,他还没反应过来,昔日里活力满满的人,转眼就变成了一捧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