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也很快便噤了声,乖巧地冲李长晔施礼。
见是自己那小姨子,李长晔眸光柔和了几分,“怎跑到这儿来了?”
“臣女的纸鸢掉了。”说着,她默默看向杜珩舟。
杜珩舟上前一步,将纸鸢递给她,“二姑娘,您的纸鸢。”
裴薇疑惑不已,他如何知道她是谁,她凝神看他半晌,“我好似在哪里见过你。”
杜珩舟笑而不语,他们自然见过,只那时她还小,或已不记得他了。
且她已不是第一回砸他了,上一回,她扔出的那个梨可是令他额头长了个大包,七八日才消。
恰在此时,裴栩安匆匆而出,身后跟着那气喘吁吁的门房。
正厅正准备开席,裴栩安恭恭敬敬将太子迎了进去。
裴薇也返回后院,与众女客们一道入席用宴。
宴后,江澜清带着众人喝茶消食,及至申时正,送走宾客们,她与裴芸对视一眼,同乌兰公主三人一道往正厅而去。
那位孙大夫一早便被江澜清请到了国公府,这是个颇有性情的老先生,听闻看诊还得等着,一开始颇为不愿,在朱大夫的几番劝说下,才勉强同意。
等了几个时辰,都快等得不耐烦了,才终于等到江澜清派婢女来请。
入正厅前,裴芸回身嘱咐了孙大夫,麻烦按她所言行事,孙大夫晓得眼前此人定然也是身份不俗的贵人,勉强耐着性子答应。
这位孙大夫身边还带着个少年郎,十六七岁的模样,生得高高瘦瘦,始终埋首不语。
此时正厅内只剩太子、雍王、裴栩安及杜珩舟四人。
裴芸和乌兰公主、江澜清带着孙大夫入内时,眼见雍王陡然沉下脸来,光是见得孙大夫背后的少年郎提的药箱,他便一下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裴芸心下一咯噔,虽知雍王抗拒治腿,但不知竟已到了连看到大夫都会厌烦的程度。
她对着太子和雍王福身后,径直对着裴栩安道:“前阵子,我听嫂嫂说兄长旧疾复发,近日总觉腿疼,便寻了个医术不错的大夫,给兄长瞧瞧。”
孙大夫的目光其实始终落在一旁的雍王身上,虽然他端坐着未动,可只一眼,他便瞧出雍王双腿有疾。
行医之人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执念,就像是孙大夫,越棘手的病情他越喜欢,那些没有难度的他常是不屑一顾。
听得裴芸的话,他初时未动,直到他身后的少年郎轻推了他一把,低低唤了声“师父”,他才颇为不情不愿上前,在裴栩安身前蹲下。
裴栩安道了声“劳烦”,就配合着孙大夫抬腿屈膝。
他有疾此事不假,且偶尔膝盖小腿会疼,是从前与敌军交战时留下的旧病,治过几回,有疗效,却总也无法断根。
孙大夫问了两句,便挑眉道:“小事,服几贴药便能好了。”
他话毕,竟直接转向雍王,在众人猝不及防间问道:“你这腿可也要治?”
裴芸等人俱是一惊,他们本想着慢慢来,大不了等这孙大夫治疗裴栩安有了成效,才好借此劝说雍王,不曾想这位孙大夫竟如此心直口快。
厅内响起一声嗤笑,雍王冷眼看着裴栩安,“镇国公,你们今日请本王来参宴,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便是为此吗?”
他说罢,沉下脸,便支撑着起身欲坐上推椅离开。
“王爷。”乌兰公主拦住他,祈求道,“您便让大夫看看吧,好与不好总要试过了才能知道。”
雍王被阻着复又坐回了椅上,这种连行动都不能自主的无力令他愤怒之余,只剩深深的绝望,他面露自嘲,“不必试了,本王这腿早已废了,都是徒劳罢了。”
这十余年间,他早已试过无数次,可每次迎来的都是那些大夫的叹息与那句“草民无能”。
老天都宣判了他的结局,他又挣扎什么呢。
“王爷这腿,若再耽误一年,恐就真彻底废了,可由草民诊治,不出三月,定能令王爷重新稳稳当当地站起来。”
雍王闻言笑了一声,盯着孙大夫道:“说能治好本王这腿的人无数,可你大抵是里头口气最大的。”
“能治便是好事。”乌兰公主蹲在雍王面前,“就算是臣妾求您,最后一次,再试最后一次就好。”
李长晔始终坐在一侧沉默不言,打裴芸带人进来,他就隐隐猜到了什么。
昨儿裴芸同他说,要来国公府参宴,他自然不会不同意,可没想到他今日突发奇想想来看看,才发现他们计划了一切,只他一人不知晓。
他本以为他多少走进了她心里,到头来还是被她排除在外。
他心下百味杂陈,但还是启唇,淡淡道:“十六叔就不想有朝一日再奏请父皇,允你上阵杀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