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约的眼睛酸涨难受,听雪握着那枚簪子,低头自嘲地笑着,眼泪滴答滴答地往下砸。
“父亲让我留着这个作为念想,又对我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他是个读书人,我本来也该做个体面的读书人的,却做了最不体面的营生。”听雪道,“我还没想明白到底什么事大,登芳阁的人就追来了。我当时奇怪为什么他们会来得这么快,后来才想到,是父亲报的信。因为卖身契上落的是他的名字,按的是他的手印,我若逃了,他就不能带着妻儿顺利远走了。即便登芳阁不追,我也是个不体面的累赘。”
萧约双眼已经又涩又红,他却先给听雪擦泪:“做我们萧家的儿子吧,我正缺一个才艺绝世的哥哥。”
听雪终于克制不住了,埋头靠在萧约肩上哭了起来,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殿下,我其实已经想到,合婚庚帖应该怎么写了。”
听雪用眉黛在桌面上写了三个字。
萧约擦擦眼泪看过去——
沈听雪。
“很好的名字,我早该想到的——”萧约话未说完,忽然听见吱呀一声,却是听雪卧房的门被推开了,沈邈手忙脚乱地滚了进来,萧约连忙起身,“谁让你偷听的?!薛观应!”
薛照从房顶跳下来,站在门口挨训:“一时疏忽,没察觉他靠近。”
睁眼说瞎话!凭你的身手,方圆三丈以内什么动静能逃过你的耳目!萧约瞪薛照两眼,哼道:“回去再跟你算账!”
听雪见此情形怔了怔,急忙用袖子擦掉了桌面上的字迹。
沈邈站起身来,颇为同情地拍了拍薛照肩膀:“赘婿这碗饭不好端,兄弟知道,也能理解……”
薛照反手差点没直接把沈二胳膊卸下来:“跟谁称兄道弟?”
沈二龇牙咧嘴地挣脱,来到听雪身边:“媳妇儿,别生气,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就是担心你……听雪,你别不搭理我啊,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我以后比薛照还听话行不行?”
萧约拉着薛照往外走,闻言临出门又折回来给了沈二一个暴栗:“跟谁比呢?”
“这两口子,都什么人啊,一个比一个霸道高傲。”沈二抖抖胳膊又捂脑袋,他瞥见桌面上模糊的一团,张了张嘴到底没问写的究竟是什么,而是道,“听雪,好听雪,你别生我的气,咱们就要成婚了,成家立业之后就是真正的男人了,到时候我再也不犯浑了,我什么都听你的。要是你不叫我存私房钱,我就一个子儿也不给自己留!”
听雪闻言失笑:“我为什么要克扣你的私房钱?你不想买马买球打马球玩蹴鞠吗?身无分文怎么行。”
沈邈眨了眨眼:“媳妇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
听雪红了脸,他“嗯”了一声,掌心贴上沈邈胳膊,轻声道:“之前的伤,痊愈了吧?不会让你打不了马球吧?”
听雪难得的主动表示亲近让沈邈激动得语无伦次了:“我能打到八十岁!这点小伤,早都好了……还不如我在球场上剐蹭得厉害呢!你还没看过我打马球吧?那叫一个英姿飒爽!全场最威风的就是你家郎君我了!找时间专门办一场给你看看!咱们干脆买一所带草场的宅子,就是贵了点,我现在俸禄太低……哎,让萧约和薛照多出点血!送那点寒酸的礼物够什么用的!”
听雪笑弯了眉眼,看着他为自己的欢喜而欢喜,心里感觉无比愉悦和满足。
“你想知道我的姓氏,对吗?”听雪温润的鹿眼看着沈邈。
沈邈摇头如拨浪鼓,举手发誓:“我真的再也不会偷听了,否则就叫我余生不碰蹴鞠!你不想说自然有你的道理,结为夫妻就应当互相尊重。”
“可我想跟你说,我知道你是一定不会抛弃我的人,千山万水你也找来了。”听雪拉过沈邈的手,一笔一划在他掌心里写,“我的名字冠你姓氏,让我成为有名有实的沈家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