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把草帽一扔,吹胡子瞪眼道:“大胆!”
萧约目光不躲不避坦然回视:“若不大胆,能在陛下手底讨生活吗?”
“巧舌如簧。”皇帝又是重哼一声,他一个眼神黄芳就利落地撤了搭在主子腿上的薄毯,搀扶主子起身。
皇帝背手大步走回室内,黄芳紧随其后,萧约也跟了上去。
皇帝将一沓书信扔在萧约面前:“若不是薛昭主动泄密,你早该守寡了,还有心思来戏耍于朕?怎么没把你那金贵的驸马时刻带在身旁?忘了前车之鉴?”
萧约不用看也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经历过许多,对于皇帝讥讽之言,如今他能由内到外地保持从容自适。
“薛昭的临阵倒戈,的确让卫国之行轻松了许多,但这本来也不是一条死路。就算真是绝境,我们也能杀出一条路来。”萧约道。
杀字凌厉,皇帝眯眼:“如今京城内外的兵力你都能调动。”
萧约点头:“是,但我今日只是来陪陛下过节的。”
“重阳节有什么可陪的?”
萧约心想,这个时代重阳节的内涵和后世大有不同,还没有敬老爱老的意思,说是来关爱皇帝这个空巢老人恐怕他也不会领情,索性不做解释了。
“陛下以为我居心叵测?”萧约道,“若是那般,我不会独自前来。”
皇帝凝视萧约良久,又对黄芳使了个眼神,黄芳会意退下。
皇帝这才道:“朕原以为,若你能够平安返京,一定会与朕反目,但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你来造反逼宫。身在皇室,你未免太没气性了些,不像能成大事的人。”
“或许我不是动若雷霆之人,但我也不是蠢人。”萧约道,“我知道我的权力来自何处,即便如今好像能够得心应手地运用,但我所拥有的到底也还只是使用权,而非真正的所有权。无论是当下还是未来,我必须作为陛下的继承人才能获得权力的合法性,被臣民认可。一旦脱离陛下,我什么都不是,背叛就等于一败涂地。这一点,我很清楚。”
皇帝神色稍霁:“那你还处处忤逆于朕?”
“一家人哪有不磕绊争执的。”
皇帝瞳孔一震。
萧约道:“我心里有一条底线,只要没有突破它,都不会走到反目成仇那一步。”
皇帝:“你的底线是他。”
萧约:“是爱。”
皇帝对此嗤之以鼻:“古之明君以仁孝治天下,朕竟选了一个以爱治国的储君,这倒是新鲜。你的爱,能担起这万里江山兆亿生民?”
萧约没有急着回应,夕阳渐落,他余光瞥见黄芳领着几名宫人端了膳食上来,萧约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多谢陛下赐宴。”
“赐什么宴,自作多情,做了那么多大逆不道不敬朕躬的事,以为朕还要留你吃饭不成?”皇帝也没想到上菜会这么快,瞪了黄芳一眼,示意他赶紧撤下去——还没教训完呢,吃什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