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欢可以直接和我讲!”只是宋坤荷一如既往不需要他的回答,厉声呵断了。
窒息感充斥进车内,檀樾觉得自己像一条鱼,活在没有氧气的鱼缸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耳边宋坤荷的声音缓和了些,“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喝牛奶,但我说过,管好你的同情心。”
刚落到平地的声音再次拔高,带着某种训诫的意味,“不要,再让我发现你和那个小女孩有任何交集!”
静默中,车内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今天你爸出差回家,记得把上次考了满分的成绩单拿给他看。”
宋坤荷恢复了以往的温婉模样,指尖揉着太阳穴,轻声开口。
而后偏头,把目光放在窗外,又补充了一句,“檀樾,别再让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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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余晖洒进弄巷,缩成了窄窄的一缕线,正好照进裴确眼里。像一线生机。
吴一成带着钢笔离开后,闹剧终于结束。
裴确蜷在墙角,白雪背对着她独自坐在门边梯坎,哭一阵儿骂一阵儿,瘦小身板跟着一缩一缩的。
丢在她脚边的藤条从中劈成两半,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
里屋的门头已经上锁,裴确时不时能听见江兴业在里面,用砂纸打磨木雕的刷刷声。
意识逐渐回笼,身体各处的新旧伤痕叠加,疼痛如海浪,一波一波反复往上涌。
嘴唇被牙齿咬肿,正往外渗出豆大血珠。
但裴确始终吊着一口气,愣是一声也没哭。
直到,她看见头顶那抹橙金色的夕阳被时间吹散,才忽感后背压下千万斤重量。
来不及了。她失约了。
嘴角咸咸的,再闻不见桂花香。
裴确抬眼,夏末时节,多数枝叶仍是浓厚的翠绿,她却偏偏瞧见满眼枯黄。
眼前起了风,视线旋即垂落,方才四周熟悉的景象忽而变得极其陌生。
裴确觉得自己被放进了一个透明的泡泡里,流逝的时间碎成粉尘,从身体四周一直在向外扩散,声音也消失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脚底盈出,像被短暂地抛到半空。
仿佛每个人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睁开的第一眼,看见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是美的。
她好想一直停在那儿,但引力很快让她坠回了体内。
等视觉恢复效用,裴确不知自己何时已走出弄巷。
她仍是光着脚,走在不平整的沙砾路面上,硌得生疼。
目光望向那道笔直的上坡时,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哪怕她现在强忍着疼痛攀上去,用尽全力奔跑,尽头处也没有她期盼见到的人了。
停顿良久,裴确脚尖一转,走向跨河桥。
架桥的四周是一整块黄土坝,越靠近河岸的地方,石头的形状就越大块。
上方的土坝多是碎石,偶尔会有几株生命力顽强的杂草从缝隙里冒出来,慢慢长成草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