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神时,她已经被杨凯杰塞进车后?座。
安全带“咔哒”扣合,杨凯杰坐回驾驶座,点燃发动机,匀速驶离沉闷街道。
拐过几道弯,警车停进家属院,六层高的?老?式居民楼围成一个小圈。
杨凯杰带着裴确走进四单元,声控灯在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中相?继点亮,最后?停在三楼里间?一户的?门前。
墨绿色的?防盗门两边贴着褪色春联,倒挂的?福字在猫眼?处扣了个洞。
“进来吧,”杨凯杰让到一边,钥匙随手放到进门的?餐桌上,“这是我家以前的?老?房子,现在没人住,我偶尔值夜班才会回来补几小时觉,
“这边的?柜子里都?是我囤的?速食,有泡面菠萝包什么的?,你饿了直接拿来吃,冰箱里的?水也是前几天?刚买,热水器也是好的?,抽屉里有很多一次性?牙刷,只是我爸妈的?床搬走了,你只能睡我房间?。。。我先去找床新?被子。”
一进屋,杨凯杰像阵风一样?拉着裴确介绍了圈,转头回房间?翻衣柜。
剩她一个人抱着鞋盒站在客厅中间?,目光扫过各类家具电器,手足无措。
“放心,我一会儿还要出门巡视,不跟和你一起住。”
须臾,卧室里飘来一道话音,裴确抬头,看见杨凯杰抱着一床干净的?厚绒被倚在门框边。
目光垂落到她光着的?脚面,偏头道:“你是自己逃出来的?吧?”
“既然是逃出来的?,你待在这里比任何地方都?安全,如果你想?再被抓回去,就当我没说,反正钥匙放在那,等我走了你自己打算。”
杨凯杰的?舅舅杨国栋所管理的?辖区,自然包括了弄巷那条街。
所以对?于裴确家住的?地方,他也略有耳闻,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用?来形容那地方最合适不过。
他们似乎有一套独属自己的?生存法则,不受社?会约束,也很难管控,更懒得去打破其中平衡,这么多年就由着他们去。
“为什么帮我?”
素色绒被放到身后?沙发上,裴确眼?波一颤,抬头,叫住已经走向?门边的?杨凯杰。
脚步一滞,杨凯杰扶着帽檐的?手缓缓落下。
是啊,为什么?实话说,他也不清楚。
或许是因为他三年前匆匆结案的?愧疚,也或许仅是出于对?她的?同情,抑或。。。某种程度上对?她的?敬佩吧。
杨凯杰出生在警察世家,从小耳濡目染,长大后?顺利成章考上编制。他的人生在既定轨道上,一眼便能望到头。
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裴确的?出现能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冲击。
当初在审讯室,他看见她满背伤痕,她却嘴硬说是自己摔的?,登时觉得这姑娘胆儿真小。
可她又偏偏油盐不进,那么倔强地在派出所等了整天?。
她生在弄巷,经历背叛、险被侵犯、妈妈自杀的?种种打击之后?,竟仍能对?生活抱有期待。
她做了太多他不敢想?的?选择,归根结底,是对?她永远有重新?开始,面对?未知的?勇气的?倾佩。
“为人民服务,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但杨凯杰只是沉默着扯了扯衣摆,留下一句口号后?拉门离开了。
温馨小屋只剩下裴确,她垂头,盯着自己冻得淤青的?脚背,碎石留下的?血痕已经干涸。
杨凯杰不曾说出口的?“敬佩”,对?她来说,只是被逼往了一条绝路。
而?人生中唯一一条绝路,有时候,也代表着唯一一条生路。